朱高煦馬上接過話來:“既然是自家兄弟,三弟信我,我為何不信三弟?勾結代王府謀士的宦官黃儼,必是他自作主張欺瞞了三弟!咱們是親兄弟,三弟不可能對我有二心。”
高燧一臉感動,差點又落下淚來。他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用力點頭道:“臣弟與聖上,無論何時何地,永遠一條心!”
“三弟!”朱高煦動容地看著高燧,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高燧也抱拳道:“現在父皇母后、大哥都不在了,咱們家只能依靠聖上作主!”
朱高煦神情忽然一變,冷冷道:“不過咱們的十三叔,代王絕不冤枉!官軍抓獲的那些人,全是代王府的謀士護衛。朕還要趕著去大同府,親自責問代王,為何不顧親情!三弟好生在北平待著,你的護衛也不能裁撤;有你在北平坐鎮後方,朕才放心吶!”
高燧急忙跪伏在地,大聲道:“臣弟謝聖上恩!”他說罷,趴在那裡似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周圍的文武此時也似乎放鬆了一些,大帳裡開始出現嗡|嗡說話的聲音。
“三弟快快請起。”朱高煦做了一個扶的動作。
高燧謝恩後,又邀請朱高煦入北平城,欲設宴迎駕。
朱高煦道:“這一回沒時間了,朕的大軍稍作休整,明日一早要繼續行軍。三弟先為朕辦著正事,待朕北征凱旋,再與三弟把酒言歡不遲。”
高燧拜道:“臣弟領旨。”
朱高煦又道:“朕抓到了代王之後,便請各藩王派人到北平來。三弟主持大局,負責審訊事情真相。”
高燧愣了一下,急忙點頭道:“臣弟必竭盡全力,不敢負聖上信任。”
……旁晚時分,高燧才帶著人馬返回北平城。朱高煦送至中軍行轅轅門,返回大帳。
負責此次調運糧秣軍需的齊泰,走進了中軍大帳。他揮了一下手,叫大帳裡的幾個侍衛也暫且出去了。
齊泰上前小聲問道:“趙王既已自請削除護衛,聖上此番留情,可是為了廢太子之案而妥協?”
“不全是這個原因。”朱高煦抬起頭道,“咱們君臣在京師的時候,便商量好了方略。這回北上,為的是震懾各地、穩定北面、削弱藩王兵權;而不是忽然大舉削藩!事情雖有意外,但不能幹著幹著,忽然輕易地改變初衷。”
齊泰想了想,作揖道:“臣多嘴了,請聖上降罪。”
朱高煦不以為然道:“齊部堂是朕的大臣。朕的策略,當然應該讓你知情。”
朱高煦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走了幾步,轉身又對齊泰說道:“原先的方略,經過了幾個月的醞釀策劃,朕差不多可以確定,不會出啥事!現在稍微順手,若便臨時改變做法、連削幾個藩王,誰能斷定會有啥後果?”
齊泰鞠躬道:“聖上手握天下大權,卻能克己不濫用,臣敬佩之至!”
朱高煦擺擺手,問道:“齊部堂認為,朕這件事做得對嗎?”
齊泰道:“聖上英明!”
朱高煦踱到了椅子旁邊,便順勢坐了回去。他一副沉思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才忽然開口道:“我在高燧跟前說的話,倒不是虛言。以前我真不想做皇帝的,甚麼心也不用操,便能享|受一世富貴,何樂不為?要不是被逼無奈,我可能不會指靠雲南那點兵力圖謀大事。”
齊泰所有所思地緩緩點頭,接著馬上抱拳道:“聖上所言極是。”
朱高煦道:“可朕已經做了皇帝,統|治著大明萬里疆域;為這個皇位,死了那麼多人。朕便想做一些長遠的、有意義的事,不能在削藩一件事上栽了!”
君臣二人對視了片刻,齊泰的神情有點複雜,似乎明白朱高煦的用心,又似乎不太清楚。
太陽已經下山,初秋殘存的蟲子,已陸續在帳外鳴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