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從山海關送來了三個人、連夜趕到開平城外,他們坐吊籃進了城池。
這會兒,守禦司北署的侯海還沒下值,奉旨仍在審訊罪犯,他聽到訊息、立刻面見來人!
那三人,其中二人是代王部下那幫奸人的同夥,見勢不對、反水逃走告|密;另一個是明軍軍戶,跟著朝|鮮國使節遇襲之後,逃到了山海關。
面對內部出現的叛|徒,以及自己身份的暴露,罪|犯裡一個叫楊普的頭目,終於願意招|供了!
“姓名?”侯海提起毛筆,飛快地在硯臺裡蘸了幾下。
被鎖鏈鎖著、坐在桌案對面凳子上的人道:“楊普。”
侯海又問:“為何膽大包天,犯下此等十惡不赦的大罪?”
楊普沉吟了一會兒,嘆道:“此事與王爺(代王朱桂)本無干系,皆因我等多次勸說。楊某沒有功名,幸得王爺賞識厚待,才到代王府做了謀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王爺確是被我等害了!我對不住王爺!”
侯海冷笑道:“你還挺忠心嘛。”
楊普道:“不過人心不古,口是心非、貪生怕死的人太多!
咱們所有人曾指天發誓、歃血為盟,沒想到遇事之時,總有人吃裡扒外!最可笑的是,咱們選的人、都是長期以來一向支援王爺起兵的護衛軍將士。他們在王府裡動嘴皮子的時候,比誰都心急著幹大事;不料真幹起事來,馬上就嚇得屁滾尿|流,哼!”
侯海忍不住多嘴道:“你們一幫人幹大事,怕不是為了送死的罷?聖上就不會信那些屁話!繼續說,別隻顧著長吁短嘆。”
楊普仍又嘆了一口氣道:“伐罪之役時,我與一些護衛軍武將,不止一次勸說代王:趁朝廷不能北顧,抓住良機圖謀大事!然代王一直沒有鬆口。
或因當初代王府並無危急之勢。代王在建文初遭朝廷削藩,永樂時恢復藩國;‘伐罪之役’時,洪熙朝廷是多次下旨,寬慰諸王。代王並無異心……”
“你放|屁!”侯海罵道。
侯海正想說,在“伐罪之役”時,北方几大藩王欲結盟起兵的密報、都在皇宮裡放著哩!後來沒幹,不過是幾個王爺有分歧,沒說到一塊兒罷了。不然,那長沙的谷王、為啥會被張輔逮進京師?
不過侯海想到朱高煦說的話,暫且不能將事情擴大的言語。侯海這才忍住了,沒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楊普愣了一下,說道:“那是別的藩王想慫|恿代王!‘伐罪之役’湖廣大戰結束後,諸王密使勸說代王,代王曾說過:當今聖上擊敗官軍七十萬大軍、只用了半個時辰,起兵勝算不大。”
侯海忙道:“你別亂咬,咱們講真憑實據。關在這裡的一干要犯,可不是誰誰的人,全是代王的人馬!”
楊普沉默了片刻,說道:“因我等多次密謀勸說代王起兵,所以早在谷王被逮之時、我等便明白了,遲早要被朝廷清|算舊賬!代王或許能保全富貴,但咱們那些人,必是朝不保夕。
然後今上登基,第一件大事便是北|徵蒙古,從北方諸王府調走護衛軍;朝廷將繼續削藩的跡象,已是十分明顯!形勢愈發不利。而廢太子舉家罹難,更讓人感到聖上的果決無情……”
侯海不禁打斷了他的話,說了一句:“告訴過你了,不要亂咬!廢太子的事,與聖上無關。”
楊普低頭皺眉道:“總之種種跡象,已讓咱們人心惶惶。朝廷在北平布政使司地面,聚兵數十萬!北征韃靼、必走隘口關(張家口);待大軍出居庸關,旦夕之間,可突至大同府城下矣!如此情勢,聖上究竟是要北征蒙古、還是要削除藩王?
而代王已多次被官員彈劾、密告,朝廷欲加之罪輕而易舉。今朝廷大軍在此,局面愈發明顯,代王府恐怕是首當其衝、馬上要被削除的第一個藩國!”
侯海道:“本官在聖上身邊,參與北征諸事謀劃。我從未聽過,聖上準備要武力攻打藩王;都是你們瞎猜。”
楊普似乎不相信,他繼續說道:“代王府一旦被削,咱們這等人必被誅滅全族!我也有私心,便多番勸說代王,曉以利弊。代王終於認可了我的見識,感到禍事已近在眼前!不過代王情知聖上能征善戰,天下難有敵手,仍是十分忌憚。
當是時,趙王府黃儼派密使,告知了朝|鮮國送的美人、最近會到北平布政使司;我府上又正好有一個奴僕是朝|鮮人,可以喬裝成朝|鮮國使節,還能教我的養女說一些朝|鮮話。我便趁機向代王獻上計謀!
計以半路截殺朝|鮮國使節,奪其印信國書、衣服,用咱們的人替代朝|鮮國使節一行。然後以我的養女偽裝成朝|鮮國美人,得以在北平布政使司靠近聖上。聖上喜愛美|色,名聲在外,今番正好在這裡能遇到路過的朝|鮮國美人,應該會招之侍寢……”
侯海道:“想法很大膽,簡直是狗膽包天!”
楊普道:“咱們也是被逼無奈。
當時護衛使節的官軍將士,應是些無名之輩,而朝|鮮國使節、美人,誰也不認識。只有御史李琦,不能出現;所以我又完善了計謀,讓李琦親筆寫奏章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