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的坤寧宮,在紛飛的雪花之中,靜靜地矗立在臺基之上。
張氏端坐在坤寧宮上方的寶座上,她的雙臂展開、袍袖放在寬大椅子的兩邊扶手上,坐姿很是霸氣,她冷冷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厚重而華貴的宮殿,隱隱泛光的綾羅帷幔低垂,雕窗精細如畫。窗外飄著優雅而潔白的雪花,冬季的宮殿裡不僅不冷、更無蕭瑟之感,五彩的顏料讓一切都不枯燥。
然而華美的環境,並沒有讓張氏高興起來。她的蒼色蒼白,目光中充斥著戾氣。
因為無論大明朝的皇宮有多好,很快這些東西就不屬於她了!
張氏在回想,自己多年的煎熬、熬到現在這個地位的艱辛往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切,不料全部都要被人奪走了!她心中的憤怒與不甘,簡直無處傾述。
就在這時,殿門被掀開,便見皇子朱瞻基走進來了。
瞻基的實歲已經滿過十歲、虛歲十二,他已完全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他的臉上雖然還帶著些稚氣,卻早已熟悉了禮儀,上面便行禮道:“兒臣拜見母后。”
張氏看著瞻基,戾氣稍退,更多的傷心與心痛頓時湧上了心頭。她愛憐地伸出手道:“到母后這裡來。”
“是,母后。”瞻基很乖地走了過來,他比以前懂事了不少。
張氏伸出手,撫摸著瞻基的臉龐,見他生得濃眉大眼、長得與他爺爺還真有幾分相似,反而與他父皇的面相不太一樣。
她一邊打量著兒子,一邊情緒複雜地“唉”嘆出了聲。
瞻基仰起頭,便憤憤地說道:“是不是二皇叔惹您生氣了?等兒臣有了大權,定要給那個可惡的皇叔找一堆罪名,把他活活燒|死!兒臣要殺戮他全家與全部黨羽,再選朝中那些睜眼說瞎話的文官來修史,多編一些逸聞趣事當史書寫,讓他遺臭萬年!好給母后出氣。”
“誰教你的?”張氏問道。
瞻基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張氏也無心多問了,但明白這些話肯定有人教,不然十來歲的孩兒、想問題沒那麼縝密。
她撫摸著兒子的臉,說道:“瞻基有孝心,也不算有錯。那個人無關好壞,而是本事太大,活著就是個威脅。你會這麼想、也無關好壞,只是為了自家人的地位牢固……”
說到這裡,張氏又回到了現實;她看著自己最親的親人,心中再次充滿了無奈與心痛。
她作為一個母親,眼睜睜地看著、原本貴極人間的親兒子要丟掉一切了,並擔憂著恐懼著瞻基的性命安危,張氏一時間心如刀絞!
沒過一會兒,司禮監太監海濤入內。海濤上前拜道:“奴婢見過皇后娘娘、大皇子。”說完便躬身侍立在側。
張氏有點不捨地對朱瞻基說道:“你下去罷。母后與海濤說幾句話。”
瞻基恭恭敬敬地拜道:“兒臣謹遵懿旨。”
海濤上前,俯身在張氏身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張氏聽罷,一掌按在扶手上,咬牙沉聲道:“張輔柳升等人,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聖上沒下旨誅他們九族?聖上也太心慈手軟了!”
海濤忙道:“娘娘息怒,這事兒是因為沒有人勸皇爺的緣故。大臣們只在背地裡恨,卻都不出面進言,生怕得罪叛王過甚;只有譚指揮使替大夥兒請旨。皇爺只下旨將犯人逮進詔獄了……而那些人都是勳貴家的,譚指揮使沒有皇爺的聖旨,也不敢做甚麼哩。”
張氏眉頭緊皺,小聲道:“叫譚將軍不給他們吃飯,餓死他們在詔獄!”
海濤道:“奴婢定把娘年的話帶到,譚指揮使敢不敢幹,可不好說……”
張氏稍微冷靜了一點,說道:“只讓譚將軍對付柳升的家眷。”
海濤拜道:“奴婢遵旨。”
海濤又輕聲道:“皇爺下旨,叫大理寺卿薛巖、錦衣衛指揮使譚清、奴婢三人,一起暗查先帝駕崩之事。”
“哦?”張氏點了點頭,很快出神了,她沉思著甚麼,許久都沒有說話。
等到張氏回過神來,見海濤還在身邊,便輕輕揮手道:“聖上叫你辦甚麼,你便好好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