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本來已經準備下值了,但得到了宮裡來的旨意,馬上派人去問大理寺少卿呂震在何處,得報已回府。紀綱便帶人徑直來到呂府,上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呂震逮了出來。然後他們就把呂震扔到詔獄關起來了。
抓人前後,紀綱啥都沒說。呂震也什麼也沒問,十分配合地在陰暗的詔獄裡坐著。
紀綱走到詔獄門口,這才吩咐道:“先別打他,等皇爺的意思。”
“是,紀將軍。”獄吏們忙應了。
走出詔獄,身邊的北鎮撫司旗總楊勇才嘀咕道:“咱們抓的那呂少卿,好像知道咱們要去。官帽官服都放在旁邊,真整齊啊,他在等著被抓?”
紀綱笑道:“你這小子果然挺見事,俺沒看錯你。知道為啥嗎?”
個子矮小的楊勇道:“敢情有人通風報信?”
紀綱搖頭道:“他猜出來的。”
楊勇一臉迷茫地點點頭。紀綱又道:“你資質不錯,書讀少了。多讀點書,以後就會懂。”
……京師的七月,“秋老虎”盤旋不走,天氣沒有下涼。入夜之後,熱氣依舊襲人。
東宮春和宮,太子朱高熾卻在簌簌發抖。他使勁抱著太子次妃郭氏,那身肉的顫慄,讓郭氏也感覺到了他的懼意。
郭氏輕輕拍著太子的後背,小聲安慰著他。
小產的事之後,朱高熾沒有專寵郭氏了,但每當遇到甚麼事、他仍然要來找郭氏。
朱高熾似乎更願意把他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郭氏面前,而不是到他的結髮妻張氏那裡、表現得像個孩兒……或許,因為張氏那裡已經有了一個孩兒,朱高熾會想到他是當爹的人。
換作以前,郭氏在內心裡會鄙夷太子,但現在她隱隱明白更多的事,那種希望太子頂天立地的夢、反而更淡了。
郭氏內心也充滿了憂懼、恨意,太子這種時候也是。或許倆人正好抱團取暖、能得到些許的慰藉罷。
“父皇又召見太子爺了嗎?”郭氏小聲問道。
朱高熾道:“沒有,父皇抓了呂震。”
郭氏又問道:“呂震是太子爺的人?”
朱高熾搖頭道:“不是。他在北平時與俺來往甚密;但他現在是朝廷裡的官、不是東宮的官,怎能是俺的人?”
郭氏若有所思,用力想明白這中間的關係。她以前是不感興趣的,但後來她發現不明白不行!
朱高熾總算又開口了,他不是在為郭氏解惑,似乎只在傾述、消解苦悶,“先是平安跑去了雲南,呂震和解縉趁勢攻訐高煦,想把齊泰、瞿能、盛庸的事都算到高煦頭上。
不料胡濙密奏,平安卻與沐晟有關!平安被人親眼看見進了沐府,他如何能進得了沐府?
於是父皇猜忌呂震等人都投靠了俺,更猜忌朝中更多的大臣也投靠了俺;那些人與俺一起要把高煦往死裡整,徹底剷除威脅,拼命爭權奪利!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麼回事……”
郭氏道:“不是說漢王心懷叵測,野心勃勃麼?”
“屁!”朱高熾搖頭道,“高煦順從地去了雲南那鳥不生蛋的地方,流放到數千裡之遙。他在雲南又安守本分,並未對父皇母后有絲毫不滿。
聽說高煦站在王府的望親樓上,還私下祝願父皇母后身體康健;母后聽到這事兒都哭了!父皇也可能會有愧疚之心。這種時候大臣們竟然還要把高煦往死裡整,父皇心裡已然不滿了。”
“原來如此。”郭氏無神地拍著朱高熾的背。
朱高熾紅著臉道:“這些事兒,都要算在俺的頭上!”
郭氏忙好言安慰,“大臣們又不是太子爺指使的,您別太擔憂了。或許太子爺想得太多了,方才您說,解縉也參與了,解縉不還沒被抓嗎?說不定呂震真是恰好惹惱了父皇呢。”
朱高熾嘆息道:“解縉以前也經常攻訐高煦,他一向是那個性子,張口就胡說八道;父皇不會太與他計較。但呂震不同,‘靖難之役’前,呂震審時度勢馬上投降了父皇;父皇認為呂震言行有深意,做事有目的!”
……兩天之後,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快馬送往雲南。
曲靖府越州夷族叛亂已非首次,情勢不可拖延不決。此事交由漢王府最妥,雲南三司各府皆應聽從漢王節制,予以方便,力求早日平定越州亂事。
不出一日,皇帝又接著頒第二道聖旨。雲南都司、沐府以後用兵,都應先報知漢王府,盡所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