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氏氣得手微微發抖,冷冷的道:“你不喜歡適之,咱們‘逼’你一定要嫁給他了嗎?也不過是叫你與他走近些看看罷了,有給你備了嫁妝叫你明兒個就出閣嗎?你說!”
卓昭節撫著獅貓的手頓住,低聲道:“沒有。”
“既然如此,你‘私’定什麼終身?”遊氏目中噴火,恨不得動上手,到底顧忌著外頭的下人,她努力壓低了嗓子,冷笑著道,“你要是定個可靠的,像你大姑父,我也不說什麼了!章程我給你補上……可你選的那一個,你……我……你這個不聽話的!我怕你傷心難過,再怎麼心急,話都是兜著圈子的說……慢慢的哄,你倒是好,你是惟恐氣不死我與你們父親嗎?!”
這話說的卓昭節又驚又怕,道:“母親,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那你說這個召見是怎麼回事?!”遊氏探手一把按住她的肩,咬牙切齒的問,“你給我說清楚!”
卓昭節從來沒見過母親這樣憤怒,咬著‘唇’小聲道:“之前……之前九郎和我提過,道是‘花’會過了就請紀陽長公主入宮求賜婚的旨意,我……我答應了!”
“是什麼時候?”遊氏氣極,反而冷靜下來,鬆開了手,甚至還有閒心替她理了理衣襟。
卓昭節怯生生的道:“就是……‘春’宴那會。”
饒是遊氏早就知道這小‘女’兒被寧搖碧‘迷’住了心竅,怎麼勸都不聽,此刻也不禁一陣暈眩,她顫抖著聲音問:“你回來一個字都沒透‘露’?瞞得這樣緊?你好本事!真的好本事!”
卓昭節捏緊了袖角,垂著頭不敢說話。
“我……你……你外祖母是怎麼教導你禮儀廉恥的?!”遊氏扣住她手腕,切齒道,“你給我說!快說!”
卓昭節感覺到她指甲掐進自己臂內,卻不敢叫疼,囁喏著道:“我……外祖母……自然教導過……我……我也是……也是怕父親與母親知道了不喜……我……”
遊氏氣得抬手給了她一個耳光,低喝道:“你既然知道我們會不喜,你還要答應他?!”
雖然怒極,遊氏到底捨不得下重手,這一下不過是做樣子,卓昭節不覺得疼,然而頭一次受這樣的掌摑,又是羞愧又是惶恐,哽咽起來,道:“我不想嫁給旁的人!”
“…………”這話說得遊氏半晌都不能作聲,很久之後,她才啞聲道,“既然紀陽長公主已經開口,皇后也著你進宮,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但望……你將來不會後悔!”
卓昭節哽咽著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這麼說?九郎名聲是紈絝,可也不是一無是處,怎的你們都覺得我若是和他在一起了必然沒有好下場?九郎待旁人如何我不是很清楚,但對我實在是很好很好的,再說我和他在一起也高興,母親嫌他紈絝,可他固然有驕橫霸道的地方,在‘女’‘色’上可有什麼牽扯?說起來高‘門’大戶珍愛出來的郎君娘子誰沒幾分脾氣,他還年少,霸道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分得清裡外不就成了嗎?”
遊氏怔了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沉聲道:“你看中寧搖碧……是因為他在‘女’‘色’上……從不沾染?”
“我先前在秣陵的時候沒有多想過這些。”卓昭節咬著‘唇’道,“後來到了長安後,我才聽說紀陽長公主在旁的地方都縱容著他,惟獨這一點看得緊……我聽說,就是八哥,母親也給了使‘女’伺候的?”
“寧搖碧和你八哥不一樣!”遊氏眼神一冷,冷笑著道,“你以為長公主為什麼要這麼做?已故的雍城侯夫人與祈國公夫人有仇怨,他身邊的那個蘇史那更是祈國公夫人的殺父仇人!他從小到大,自祈國公夫人以下,國公府的這班親戚也不知道對他下過多少次手,若非長公主護著、蘇史那惦記著舊主之恩不肯離開,甘心守在侯府里居個下人,他早就死了無數次了!這還是長公主肯偏心庇護他——長公主是怕他在‘床’榻之際著了暗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又怕雍城侯就這麼一個兒子,小小年紀沉‘迷’起‘女’‘色’,一來被帶壞,二來‘弄’虧了身子!如今寧搖碧也有十六歲了,雍城侯府的人丁如此單薄,你以為長公主還會繼續禁止他近‘女’‘色’?!”
卓昭節抿了抿嘴角,低聲道:“如今長公主不禁止,但我也自然要看好了他的。”
“你好看他?”遊氏輕蔑的笑了,“如今這兒只有咱們母‘女’兩個,我也不怕和你說句‘私’己話兒了,這天下的‘女’子,有誰願意和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那人只是一個生死‘操’於自己之手的‘侍’妾、甚至連名份也沒有的婢‘女’?”
她看著‘女’兒,眼中又是悲哀又是擔憂,“可這天下的男子,又有幾個不想著倚紅偎翠、左攬右抱?!然而自來男尊‘女’卑,男子多納妾蓄婢,旁人不過一笑了之,道一句風流,‘女’子……嘿!多言幾句那就是嫉妒!若只是背個嫉‘婦’的名聲,這世上的‘女’子也不至於如此束手束腳!到底誰也不是傻的,可你管著攔著……最後傷了的,還不是夫妻之情嗎?”
遊氏說到末句,語氣裡已有嗚咽之意,“你道我很喜歡那個汪氏嗎?很高興把卓知安那個小東西養在身邊天天看見他嗎?我又不是你們大伯母,她只有你們大姐一個親生骨‘肉’,早早就出了閣,常年隨夫婿外放不在長安,膝下空虛寂寞,所以願意將庶子、庶‘女’當成親生的來養,我兒‘女’各成雙,孫兒都有了,還會稀罕庶子?當初你繼祖母開口‘逼’著我把那小東西養在了身邊,不就是為了叫我天天看見他,好想起來……想起來當初你父親帶著汪氏回來、要給她個名份的樣子?”
卓昭節一個字也不敢說。
遊氏轉過頭去擦了淚,過了片刻才轉過頭,疲憊的道:“不要指望去管住哪一個男子,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你越管,心離得越快,七娘,你年紀太小,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