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由著他?”
“娘娘,沒有容露華也有別人,元朗在位一日,就有數不清的人把自己的慾望寄託在他身上。除了後宮的妃嬪們,還有那些前朝的大臣們,和他一起長大的十二監的伴讀、貴族子弟,甚至,以後或許還會有他寵愛的孩子……如今,元朗要在他的女人和他的母親之間選擇,難道以後,娘娘還要讓元朗在您和他的孩子之間做選擇麼?娘娘,您問問自己,若是那時候,元朗真的選擇了娘娘,娘娘又會真的高興麼?”
香君沉默了,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甚至,在這一刻,她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元朗不會一直都是她最好的孩子。
除了做她的孩子,他還會做別人的父親。
是啊,真到那一日,元朗會如何選呢?
這世上,有許多的母親無論在何種境地裡,都會永遠選擇兒子,但香君還從未見過兒子永遠選擇母親的。
就是再好的孩子,只要他們會長大,只要他們能獨立,便不可能一直選擇母親。
倒是元朗,做了皇帝,還不知道為自己爭一爭,還擺脫不了自己的母親,是她把這個孩子,養得太懦弱了。
若是有朝一日,元朗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護著,只聽他這個母親的,看到那樣的元朗,香君又會高興麼?
說到底,是她自己虛偽。
讓元朗做皇帝,卻又不讓他掌實權。孩子長大,卻不讓他為自己的事情做主。
香君自己都是個無君無父的人,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開開心心地永遠活在她的羽翼之下,豈不是荒謬麼?
香君忽然意識到,她鼓勵跟著她的每一個人實現自己的野心、抱負,卻獨獨吞噬了自己的孩子。
元朗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香君壓根不知道,興許,香君壓根就沒有管過他要什麼。
從一出生,元朗的一切都被她和先帝安排好了。
如今,元朗能為自己做一回主,無論對錯,她又何苦攔著他?
“元朗說了,娘娘教過他,莫要考驗人性,所以他不想考驗娘娘對他的愛,不想有朝一日,和娘娘落得母子相殘的結局。娘娘又何必繼續考驗元朗呢?”
“他去了哪裡?”香君問。
“他已經帶著人離宮了,他打算去璟王府住下,以示自己退位的決心。若是新帝登基之後,願意留他一命,他便再來求太后,將他的那些妻妾們送回璟王府,若是他不能留一命,也請太后饒恕她們。”
“他這是什麼話!”
香君忽然覺得心臟一陣鈍痛,她捂住心口,終於是淚如雨下。
“亭雪,我這個母親,是不是做得失敗極了?”香君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任由顧亭雪抱著,她落下兩行淚,悲傷地說:“他怕我,哀家最疼愛的孩子,哀家最乖巧聽話的孩子,如今卻怕我。他要離得我遠遠的,他覺得只有離哀家遠遠的,才能保住自己的命,才能不被哀家傷害。是不是?”
顧亭雪伸手拭去香君的淚水。
“也許,不做這皇帝,娘娘和元朗,才能重新做回親人。娘娘,給元朗一些時間吧,他的壞處是心軟,好處也是心軟,說到底,元朗誰都捨不得放下,又怎麼會捨得娘娘呢?”
香君看著顧亭雪,心緒平靜了下來,沒好氣地說:“你的道理倒是懂得多。”
“因為我也做過母親的孩子。”
香君愣了愣,看向顧亭雪,眼神裡是疼惜和悲傷。
是啊,亭雪也做過母親的孩子,做過兄長的弟弟。
所以,他才能明白,不做母親的孩子這件事,有多難。
香君長長的嘆息一聲,握住了顧亭雪的手。
“陪著我吧。”
“從前我就發過誓,定是會一直陪著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