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提筆,卻猶豫了。
半天聽不到香君的動靜,皇帝緩緩地抬了抬眼皮。
“怎麼了?”
“事關重大,臣妾實在是不敢輕易批覆這奏摺。”
“是什麼事兒?”
香君將奏摺唸了出來。
今年陝西地震之後,又發了瘟疫,朝廷雖然給了銀子賑災,但卻是杯水車薪,就這麼些銀子,卻還有官員貪墨,並且給災民吃發黴的糧食。在大面積發生瘟疫之後,為了不讓瘟疫擴大,地方官員竟然將疫區隔離,甚至整村焚燬,許多人還活著,就被活活燒死了,樁樁件件駭人聽聞。
皇帝伸出手看了一眼遞摺子的人。
這個名字他倒是眼熟,一路從京城被貶斥到地方,這麼多年還沒有學會為官之道,管不住自己的嘴。
皇帝伸出手,批覆了三個字:知道了。
然後,便扔到了一旁。
看到香君的古怪神情,皇帝問:“你很奇怪,朕為什麼不處置地方的官員,是麼?”
“如今國庫空虛,皇上也沒有辦法再為陝西做些什麼。但已經撥了銀子,地方官員總不該在這個時候,還貪墨賑災的銀子啊。”
“若不是能貪,誰願意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陝西的事兒,只要沒有鬧起來,就不必管。官員要做的,是替皇帝辦事,別讓皇帝煩心。百姓鬧一鬧就過去了。”
“都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皇上就不擔心,真的把百姓逼急了,他們鬧事麼……”
“朝廷裡的官員們,日日喊著大齊千秋萬代,可這世上,有哪個朝代真的千秋萬代了?大齊到朕這裡,已經過去一百二十年,若是真的要改朝換代,也不是朕的錯,只是時候到了罷了。做皇帝,最重要的不是讓百姓活得好,做皇帝,就只是為了做皇帝。如今鬧得最兇的反賊,袁好女和大將軍王,哪一個是真的百姓?百姓是江,朝廷是山。你什麼時候見到,江把山沖垮的?記住了,皇帝是天子,老天爺行雲布雨,從不管地上旱澇。”
皇帝再次閉上了眼睛,香君便坐在皇帝身邊,批覆著奏摺。
這麼多年,香君渴望的權利,皇帝就這麼輕飄飄地送到了她手中,甚至他毫不吝嗇地,用他的方式,教授著香君要如何處理政事,如何對付那些朝臣們,如何治理天下。
皇帝說,他是寵愛香君的,香君想要的,皇帝都會給。
但香君知道,皇帝只是不在乎罷了。
皇帝只是把天下當做一個玩具一般,給香君玩一玩罷了。
他不在乎這天下,他只在乎自己的慾望和野心。他只是喜歡用權術駕馭群臣,喜歡掌控所有人的命運。
對旁的事情,他一點都不在乎。
如今,他將權力放到香君手中,不過也是他駕馭權力的另一種方法罷了。
因為在皇帝心裡,香君和他是一樣的人,他們都是為了慾望和野心而活。
興許,在皇帝心裡,他們真的是一對般配極了的夫妻。
但凡,香君真是皇帝以為的那種人,此刻,香君已經與皇帝同心同德了,連皇權都分給你,試問能有幾個皇帝這樣對自己的皇后?
只可惜,皇帝還是不懂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