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冉冉升起、前途無量,卻一夜之間失去至親,又被皇權拋棄的人,再叫他忠君愛國是絕不可能的。
所以,白凡真能再真心效忠於誰麼?
皇帝看向香君,又問:“皇后如何看江南的那些士紳貴族?”
香君收起手中的案卷,放在一邊。
“臣妾對他們怕是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朕既然問你,就不會怪你。”
香君輕輕靠在皇上身邊,目光看著前方,眼裡是毫不掩飾的狠厲。
“臣妾覺得,袁好女殺得極好。”香君一臉憤怒地說道:“當初,臣妾奉皇上的命令去江南,皇上知道那群狗奴才們是怎麼對臣妾的麼?對臣妾極盡敷衍,壓根就不把臣妾當一回事,匆匆地就要把臣妾往行宮裡送,反倒是對跟在臣妾身後的顧亭雪百般討好和諂媚。他是太監,臣妾可是皇妃,還是皇子的生母!竟然當眾就敢如此敷衍臣妾!臣妾後來要給皇上辦事,他們也是對臣妾處處為難,出了事兒寧可找許煥文,也不知道來求臣妾,只派幾個命婦來給臣妾話家常!那時候,臣妾就下定決心,有朝一日,定是要這些人好看。只可惜,當時只不過處理了一個賣珍珠的罷了,人沒殺夠,皇上便叫臣妾停手了。”
皇上看了香君半晌,輕笑一聲,收回目光。
“你當時可覺得朕太心軟?”
香君毫不掩飾地說:“臣妾不明白,皇上為什麼不願意對那些人動手,殺了那些人,皇上不就馬上有銀子了麼?可是皇上愛惜自己的名聲?”
“是,卻不完全是。”皇上看向香君,問道:“當初,朕削藩的時候,皇后曾經提出,那些莊田若是給百姓種,一年朝廷能收不少賦稅,可朕並沒有將莊田給百姓,而是一部分作為了皇莊,一部分賣了出去,皇后那時可覺得,朕做得不對?”
香君自然是覺得皇上做得不對。
“臣妾只是不明白,給百姓種,明明可以收更多的賦稅,為何還要給那些大戶?”
皇帝臉上盡是諷刺的笑容。
“世家大族、地主鄉紳們之所以會存在,不是誰讓他們存在,而是朝廷治理國家,他們就必須存在。朝廷要維持自己的統治,要麼讓利給他們,要麼就把白花花的銀子給那些個窮鬼百姓,沒有其他的選擇。比起給那些窮鬼賤民,朕寧可給那些世家大族。”
香君幡然醒悟,感嘆道:“是啊,窮鬼能傳幾代,而且他們沒有接受教化,自然不懂什麼叫做忠君愛國。誰當皇帝,他們壓根就不在乎,只想種自己的地罷了。但世家大族,卻能一直傳承下去。”
“皇后果然一點就通。那皇后可知道朕為何要對你說這些,又為何要搬到昭臨宮來麼?”
香君搖頭。
“其實,朕懷疑過皇后和外面那些反賊有勾結,但朕轉念一想,皇后要什麼,朕再清楚不過,皇后想要的那些,朕都可以給皇后,咱們夫妻之間,又有什麼是不能商量的呢?所以,要緊的不是袁好女是怎麼活下來的,又是怎麼打到京城裡來的。要緊的是,皇后能不能看明白,這世上,誰才會一直寵著你,由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