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循聲走過去。
只見暖閣上懸著青紗帳縵,旁邊點了兩盞燈。
燈光不算太亮,朦朦朧朧中,香君見到紗帳裡似乎有個人披髮坐在那裡。
那人手裡拿著一本書,姿態放鬆,還帶著些慵懶。
裡面的人應該就是顧亭雪了。
香君盈盈一拜道:“香君見過顧大人。”
紗帳裡的人還看著書,聲音裡有些倦意,淡淡道:“彈吧。”
香君也不多說什麼,抱著琵琶坐下,彈起那首《霸王卸甲》。
她上輩子雖然斷了手不能彈琵琶了,卻總是陪狗皇帝聽曲兒。
有一次樂人彈起這首《霸王卸甲》,皇帝不經意地說過:“這是亭雪最愛的曲子,只是誰彈的亭雪都不滿意。”
那時候香君就想,若是她的手沒有在第一次侍寢的時候被皇帝折斷,她定能彈得比眼前的樂伎好。
管他是什麼雪,都肯定會滿意的。
所以香君今日才主動提起要彈這首曲子。
香君上輩子汲汲營營,卻一敗塗地。她自命不凡一生,最後卻落得滿心的悲愴和不甘,倒是合了這首曲子的心境。
青紗帳中的人似乎也有所感,緩緩地放下了書,隔著紗帳看向彈奏的女子。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把這首曲子彈得這般深沉悲愴,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一曲畢,顧亭雪緩緩開口問:“為何彈這首曲子?”
香君思索著如何回答才能讓顧亭雪滿意……
她不知道顧公公為何這麼喜歡這首曲子,皇帝也沒說過。
因為話本子裡,這位顧公公只是一個配角,專門給陰鬱的皇帝辦髒事,關於他的描寫並不多。
香君想了想,決定先選擇一個穩妥的說法。
“蒼皇不負君王意,只有虞姬與鄭君。”香君的聲音嬌軟嫵媚,鶯聲燕語讓人倍感舒適,她含羞帶怯地說:“奴家喜歡虞姬生死相隨的忠貞不渝。”
青紗帳裡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嗤笑聲。
“行了,你退下吧。”
香君心裡咯噔一下。
不好,答錯了。
但沒關係,聽著語氣也沒有生氣,只是略帶嘲諷而已。
香君不可能退下。
心裡雖說有些著急,但香君臉上卻看不出來,還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書裡寫了,顧亭雪上輩子在香君不知道的情況下幫了她三次。
雖說香君搞不清楚顧亭雪對她發三次善心的原因,但是幫過你的人,總容易再幫你一次。
顧亭雪給皇上辦事,是知道這揚州瘦馬送進宮就是去送死的。
只要他對她有一絲憐憫或者善意,願意給她一條生路,她就能換一個身份進京。
香君緩緩放下琵琶,走到青紗帳前,跪在了那暖閣前的腳踏上。
“求顧大人憐憫,給奴家一條生路,留下我伺候吧。”
香君用她她最楚楚動人的姿態,看著青紗帳裡的人。
她想著賭一把。
一個以冷血無情出名的宦官,願意幫一個出身低賤的歌伎,不出意外是因著她的這張臉吧?
兩人無舊,興許是她長得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