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抬起頭,雨水混著淚水滑過臉頰:“師父,我以為自己看透了表象,沒想到……”
“脈診如臨深淵,不可有絲毫的懈怠。”
張老將她扶了起來,“病人不會把所有的線索都擺在明面上,醫者既要大膽的推斷,更要小心的求證。你能看透客人的心事,卻忘了最基本的問診和觀察。”
接下來的半個月,林夏推掉了所有的預約,整日泡在醫館研讀古籍。
她反覆翻看《瀕湖脈學》,在筆記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批註;又將之前診治過的病例重新梳理,用紅筆標出每一處的疏漏。
每當想起那位危重的病人,愧疚就像一根刺紮在心頭,提醒著她醫者責任之重。
這天,林夏正在抄寫《脈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醫館門口響起。
她抬起頭,只見那位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正扶著門框衝她微笑。雖然面色仍顯蒼白,但精氣神已好了許多。
“林大夫,我是特地來道謝的。”
男人走進來,“要不是你當初發現我的胃疾,恐怕我還在拖延。醫院說,幸虧發現得及時,現在化療效果不錯。”
林夏怔怔地看著他,眼眶突然溼潤了。她原以為自己鑄成大錯,卻沒想到命運給了她一個彌補的機會。
“其實那天,我沒說實話。”
男人苦笑,“得知自己患癌後,我自暴自棄,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是你認真搭脈的樣子,讓我重新有了求生的勇氣。”
送走男人後,林夏站在窗前良久。夕陽的餘暉灑在醫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筆記彷彿都有了生命。
她終於明白了,真正的醫者,不僅要能看透病症,更要能看透自己的侷限。
幾天後,“頤和軒”重新迎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位拄著柺杖的老先生。
他自稱患有頑固的頭痛,走遍天下看遍了名醫都不見效。
林夏這次沒有急於搭脈,而是先仔細的詢問了他的生活作息、家族病史,甚至飲食習慣。
當她終於將手指搭上老人的脈搏時,心中已經列好了幾種可能的診斷。
“您的頭痛在左側,每到陰雨天氣就會加重,對嗎?”
林夏觀察著老人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您年輕的時候頭部受過外傷,當時沒有在意,現在舊傷復發,加上肝腎虧虛,才導致頭痛纏綿不愈。”
老人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太對了!我二十年前打仗時被彈片擦傷,這些年一直沒當回事!”
林夏鋪開銀針,手法比以往更加慎重。她知道,這次不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醫術,而是真正的肩負起了一份生命的重量。
夜深人靜的時候,林夏翻開新的病例本,在扉頁寫下:“醫者,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唯有心懷敬畏,方能不負性命相托。”
窗外月光如水,照著她認真書寫的身影,也照著桌上那本翻舊了的《脈經》,書頁間夾著的,是張老常說的那句話:“醫道漫漫,且行且思。”
從那以後,林夏在“頤和軒”的名聲更大了。但她不再是那個自信張揚的年輕大夫,而是變得更加沉穩內斂。
每當有客人前來,她都會多花些時間傾聽,多問幾個問題,多看幾眼細節。
因為她明白,在生命面前,再細微的疏忽都可能釀成大禍,而真正的醫術,永遠需要一顆謙遜、謹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