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之前,盧霖確已學會蹲在田埂間為農婦診脈,能面不改色地替流膿的傷口換藥,甚至能在暴雨夜裡守著高熱的小兒徹夜不眠。
可每當遇到衣衫襤褸的貧苦病患,他那遞藥的手指總會遲疑一瞬。
面對粗鄙無文的鄉野郎中,言辭間仍會流露出幾分不自覺的倨傲。
孫思邈暗自嘆息,終究是世家子弟,骨子裡的貴賤之分,就像浸透在錦衣裡的薰香,經年累月,豈是一年風雨就能洗淨的?
孫思邈搖了搖頭,終究沒有多言。
長安城巍峨的城牆就在前方,朱雀大街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他緊了緊肩上的藥箱,箱中那本《千金要方》的手稿微微作響——那裡記載著他畢生所學,包括許多從鄉野村婦那裡學來的土方子。
......
陶柳村。
楚天青蹲在竹籠前,指尖懸在一隻黑橘相間的幼犬鼻尖三寸處。
小狗溼漉漉的鼻子抽動著,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
"公子識貨!"
狗販子搓著手湊過來,腰間掛著的銅錢隨著動作叮噹作響。
他蹲下身時,身上散發出一股混合著狗毛和肉腥的氣味。
"這可是純種的雪山獒犬,它爹上個月還在山裡咬死過闖進羊群的三頭狼!"
楚天青沒有答話,修長的手指順著小狗的脊背緩緩撫過,黑橘相間的毛髮在他指間分開。
沈靈兒也是蹲下身,指著小狗的耳朵道:"公子你看,它右耳缺了個小口,像是被什麼咬的。"
“二位明鑑。”
狗販子急忙解釋:"這窩崽子前些日子打架......三十文!不,二十文就成!"
楚天青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慢慢展開,裡面躺著塊滷得醬香四溢的羊肉。
香氣飄散的瞬間,小狗立刻豎起耳朵,黑亮的眼睛緊盯著肉塊。
它後腿一蹬就要撲上來,卻在半空中突然剎住。
前爪輕巧地落回地面,它抬起圓圓的腦袋,溼潤的鼻頭微微抽動,琥珀色的眼睛直直望向楚天青,似乎在等待一個許可。
"有趣。"
楚天青眼底泛起笑意:"知道護食的狗崽子我見過不少,會剋制食慾的倒是頭一回。"
他手指輕點小狗額頭:"就它了。"
沈靈兒數出二十文錢遞給狗販子,順手解開了籠門上的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