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密林遮掩,平宮千夜見到了那一位誦經的人。
一個約40歲出頭的僧人,蓬頭垢面,穿著破破爛爛的袈裟,掛在脖頸處的佛珠串,也缺損不全。
右手持著敲擊木魚的犍稚,左手空空如也,失去可以敲響的木魚。
臉上的皺紋如同男孩所說的那樣,比苦瓜紋路還要苦澀。
那一雙眼睛滿是不安與憂懼,唸經的聲音也斷斷續續。
這人應該就是男孩所說的那位瘋瘋癲癲的僧人。
平宮千夜沒有立即上前攀談,而是靜靜站在不遠處觀察。
那僧人念著《大涅槃經》,前一句與後一句往往不搭邊,經文顛三倒四。
每當這時候,僧人就止不住想哭,擦拭眼淚的袖子,已經髒黑得結了一層油垢。
平宮千夜又繼續觀察一會兒,確認僧人沒有什麼其他異常,就朝著僧人走去。
剛走近幾步,僧人就停下唸經聲,那一雙充滿憂懼與不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平宮千夜。
“佛,佛,活過來了。”僧人聲音有些嘶啞。
“佛,從未死去,又何需活過來?”
平宮千夜回答一句,又朝著僧人走近兩步。
僧人愣了半響,然後左手捂著自己的腦袋,彷彿正在承受某種劇烈疼痛,同時右手所持的犍稚不停瘋狂敲擊身旁的樹幹。
“佛,佛,祂死了,死了!”
僧人的聲音,隨著犍稚敲擊樹幹的聲音,越發癲狂。
平宮千夜只是靜靜看著僧人發瘋,等他的狀況稍微好轉之後,才開口:“佛死了,這世上已經沒有佛了。”
“不,佛,佛,祂又活過來了!”
僧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裡皆是恐懼,不停打量著四周,像是在擔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突然躥出來。
平宮千夜想了一下,決定再次順著他的話,“嗯,佛,活過來了,我是佛,你是佛,眾生皆是佛。”
僧人身體頓了一下,然後用更加癲狂的動作敲擊樹幹,嘴裡不停囔囔道:“佛,死了!祂死了啊!”
平宮千夜沉默了會兒,嘆了口氣道:“大師,你深夜誦唸佛經引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跟我打機鋒嗎?”
這不是很難做出的判斷。
誰家和尚沒事半夜在深山老林裡面唸經誦佛,而且還在自己的必經之路上。
如果這位僧人真是瘋瘋癲癲的話,那看見自己來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應該是慌慌張張離開。
“佛,死了,佛,活了。”
僧人只是重複這一句話,並沒有回答平宮千夜的問題。
“佛,活了。”
僧人又是一聲低語,神色明顯慌張起來,想要用左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可還是來不及。
他張口嘔吐,吐出一個個僅有小拇指大小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