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流轉,轉眼間就到了九月。
宋江在遼陽府已經修養了近半月時間,在珞瑜精心看護下,傷勢已近痊癒,早就能下地行走了。
這些日子,宋江過得應該還算是不錯的,或者說算是十分的不錯。每日斡離不和兀朮都會來此處和宋江聊聊天,瞭解一下遼國西京南京內部的風俗民情山川地理之類。大家起初還偶爾的切磋一下帶兵的心得體會,到後來幾人相處得是越來越投機,整日的混在一起談論天下之勢,宋江正好趁機給他們灌輸北進的思想。
金國滅北宋之後,放棄了大片的漠北草原,專心南下攻南宋,由此才導致蒙古人的崛起。現在有了機會,宋江定是不會放過的,不管有沒有用處,或是以後會有什麼變化,做了總是沒錯。
畢竟戰場之上兵危戰兇,誰也保證不了自己能長命百歲。蕭得裡底的那一箭宋江可是記憶猶新,要是自己以後這幾年中萬一陣亡了,說不定現在給他們灌輸的思想照樣能改變世界!
從前幾日開始,這二人已經不滿足空口白話紙上談兵了,每天來時竟然還帶上了沙盤,和宋江一起演練攻防之策。三人整日裡你爭我奪,斡離不和宋江有來有往旗鼓相當,而兀朮卻是稍微差些。
斡離不勝在久經戰場,經驗豐富、直覺驚人;而宋江卻是博覽歷史,特別是後世的種種戰法瞭然於心,奇謀百出讓人防不勝防!這二人鬥得不可開交,兀朮就只能在邊上做個看客。
雖然說,戰場之道千變萬化,沙盤上的勝負並不能證明什麼,可對幾人來說也是長了不少的見識。斡離不全力以赴,宋江卻是藏了不少的私,他也不得不藏,要是把蒙古人的那套被這兩位學了去,那怎麼了得?是以他總是以步對騎,每每與斡離不都是打個平手告終。
雖然說雙方只是平手,但勝負已經不言而喻,步兵對騎兵就能打平,那要是雙方都是騎兵又會如何?斡離不鬱悶不已,兀朮卻是眉開眼笑。他最親近也最怕的就是自己這個二哥,斡離不總是對他呼來喝去,有事沒事都要管教一番,現在好不容易看見二哥在宋江面前吃癟,他大是幸災樂禍。
這三人日日紙上談兵玩得開心,有人便要不開心了。這不開心的是兩個女子,長樂和珞瑜。三個大男人整天的湊在一起談天論地,兩個女子也結成聯盟專事破壞。不是失手打翻了茶杯,就是不小心撞到了沙盤。
對於二女的搗亂行為,三個男人都是無可奈何,兩個小女孩兒,誰還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偶爾被弄得哭笑不得,也只能自嘲一番了事。
在這種戰亂的年代,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就在前日,遼陽府收到黃龍府發來的緊急公文,燭隈水部的實裡古達等人襲殺當地的孛堇酬斡、僕忽得二人興兵造反了!這可是女直部落內部的叛亂,要是不立即平叛,必將在後方掀起大禍。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已經派南路都統、迭勃極烈(相當於漢族的宰相)斡魯前去平叛,特下詔召回斡離不和兀朮回赴黃龍府待命,同時命他二人把自己的**長樂也一併帶回面君。
是以昨日宋江送三人北上,十里長亭依依惜別。雖然斡離不和兀朮在將來,要給漢族留下一個不可癒合的傷口,可從朋友的角度來說,這二人的確還是值得一交的。在宋江看來,對於漢族這二人是儈子手屠夫,可對女直人來說,他們反倒是英雄。歷史並沒有什麼絕對的對錯,關鍵看站在那個角度,誰的立場去看問題。
一個民族的強弱,一場戰爭的勝敗,靠的並不是對手的憐憫,也不是什麼所謂的友誼,而應該是自己的強大!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無視任何人的窺視。
宋江並沒有想過靠什麼友情之類的東西能夠挽回什麼,在他看來,朋友歸朋友,對手是對手。現在是朋友沒有問題,等兩國直面時照樣手下不會留什麼情面,事關民族興亡的大事,是沒有人會退後半步,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臨別之時,長樂與珞瑜都是哭得傷心,兩人相擁而泣,兩個女孩從剛見面時的相互敵視,到現在的形同姐妹,不過半月的時間。女人的心思轉變之快,當真是讓人驚歎。
宋江看著大隊人馬北上啟程之後,這才帶著珞瑜回城。不想回到家中,珞瑜卻掏出了一封書信,言稱是幫長樂轉交的,接著就一臉怪異笑嘻嘻的離去了。
宋江拆開帶著輕微女孩兒體香的信箋,書信中的話語無非是老調重彈,叫宋江若是在本國呆得不愉快之時,便北上赴金。雖是言辭簡單明瞭,可字裡行間透出的兒女情意,任是誰也看得出的。只是在最後附上一句曲詞,正是宋江在汴京贈給福金的那曲: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曲詞當日一出,便傳遍了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不想現在連遼東之地都已經知曉了。宋江掩上信卷,唯有嘆息。他對長樂談不上什麼男女愛慕之情,好感是有些,也就是欣賞她那種直來直去的北地巾幗性子,把她當做妹子一般的看待罷了。現在長樂寫上這麼一首曲子,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意,以後要是見面還當真不知道怎麼面對了。
不過轉念一想,宋江也釋然將這煩惱丟去一旁,以後兩人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里,要見面難上加難。更別說絕大的可能,再次直面金國之時就是刀鋒相向之刻了。
送走了長樂兄妹,自身的傷勢也好了大半,宋江有些歸心似箭起來。開始一日三趟的跑去東京留守府,催促完顏斡論及早備好船隻讓他南歸。
本來義勇軍現在不過數百人,跨海送回大宋是輕易得很的事情。可要再加上六千匹戰馬,這可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完顏斡論也算是盡心盡力,發文書去高麗徵調了大海船百隻,這才算勉強的能裝下這些人馬。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十七,黃道吉日:宜嫁娶、訂盟、納采、出行、祭祀、祈福、動土、上樑、破土。
金國東京道復州府港口,上百隻海船揚帆起航,浩蕩南下,奔大宋京東路登州而去!
闊別故土兩月曆經無數血戰餘生的義勇軍殘部將士,帶著陣亡兄弟袍澤的骨灰,踏上歸家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