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早晨,風中帶著絲涼意,天色已是入秋,雖然一夜未眠,只是剛才稍微休息了一下的義勇軍將士,依然顯得精神抖擻。
踏著晨曦,義勇軍又邁上了出征的步伐。宋江與李綱居中,路仲達在後,吳家亮在前,各引軍馬向蔚州城馳去,一時間萬馬奔騰,大地都在顫動。紅日初升之時,便已經到了蔚州城南十里之處。為了不驚擾城中的守軍,宋江命令軍馬放緩腳步,悄悄潛行,至離城五里之處發現一個大大的緩坡,便勒住戰馬,全軍在緩坡之後隱藏。再派出一隊哨探換上契丹人的衣物,喬裝改扮去蔚州城打探虛實。
出乎宋江的意料之外,蔚州城現在安靜得很。他猜想的不錯,當值的遼兵的確逃往了蔚州。只不過後面有了變化。那些馬丁摸黑逃到蔚州城之時已經是天亮時分,等到喊話之後,守門兵士將此情向上稟報,下令開門將他們放入城中天色已經大亮,日頭都快要出來了。馬丁們一進城便急匆匆趕往州府報信,不想又被攔在了蔚州刺史府外。
蔚州刺史是個奚人,名回訛裡。雖說大遼這幾年烽火連天,上京中京亂成一片,但西京道向來平安無事,最多也只是幾個盜匪偶爾生生事,只要軍馬一到立即望風逃遁。這種安生的日子裡,刺史回訛裡自然是夜夜笙歌,等閒難得早起。
本來蔚州一府緊靠南朝,按遼制當有侍衛親軍一千、控鶴軍三千,再加京州兵一萬兩千。可是前幾年東京上京幾場大戰下來,將西京道內的兵丁抽調一空,現在只剩控鶴軍五百,京州兵三千人護衛州城。前兩種軍隊,屬宮帳軍。這京州軍,亦稱五州鄉軍,徵集五京道各州縣的漢族﹑渤海族等的壯丁組成。說白了,也就是和民兵類似,真正作戰之時,不過是整修道路押運糧草的輔助兵罷了。
暖泉馬場的逃兵,匆忙趕到了刺史府門外,上前通報說有緊急軍情求見刺史大人,直接被府衙外守護的控鶴軍擋在了門外。馬丁們請衛兵通報一聲,暖泉馬場現在有盜匪劫掠,還請刺史大人速速發兵救援。義勇軍服與大宋禁軍截然不同,而且蔚州向來平安,近百年都無戰事,誰也不會想到會是宋軍,都當宋江等人不過是大些的馬匪罷了。
刺史府衙門前守護的正是控鶴軍,這支控鶴軍都是回訛裡族中的親兵,是以不管如何徵發人馬赴中京上京,這五百控鶴軍都是穩穩的安扎蔚州城紋絲不動。作為大人的親軍,哪裡不知大人的習性。刺史大人每天都是夜夜晚睡,午時方起,要是這時候去驚擾了,少不得要吃上一頓鞭子。至於有盜匪搶劫馬場,你去尋京州兵營就好,來此作甚?控鶴軍兵士一頓辱罵,瞪起眼來驅散簇擁在門前求救的馬丁們。
暖泉馬場逃出的馬丁們眼瞅著進不去刺史府,無奈之下只好再轉去京州兵營。刺史府在城東,京州兵營在城西,等他們再趕到京州城西營房之時,又已過了大半時辰。
蔚州京州兵將軍楊詢卿也是剛剛起床,聞馬場有盜賊襲擾,便吩咐人等,召了兩個馬丁進來問話。
馬丁惶恐的將今日凌晨之事報上,更是將義勇軍大力渲染一番,以脫自己不戰而逃的罪名。其實他們自己也不清楚來犯的究竟是哪路人馬,黑夜中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只知道大營被圍了,起碼有上千火把。遠遠看去服裝怪異的很,不是南朝兵的打扮,便直接歸到盜匪一路去了,就連具體有多少人馬,也都是說不清。說多了怕京州軍不去,便往少裡說。
楊詢卿細細的詢問過情況,打發兩人出去等候,吩咐有關人等擊鼓升帳聚兵,準備前去看一看,到底是哪路的劇盜,竟然搶到蔚州府來了。
鼓響三通,蔚州兵不緊不慢的集合起隊伍,楊詢卿由親衛簇擁著上了高頭大馬行在中軍,帳下幾個小將軍前後催促著二三千步卒,穿街過巷出了蔚州城門,慢悠悠向著暖泉馬場行去。
南京析津府,清晨城門剛開,一匹快馬遠遠馳來,高高的揚起一溜塵土。馬上騎士背插紅旗,將近城門時左手高舉起通關令牌,老遠便開始大聲喝道:“前方緊急軍情,速速讓路!”本想上前查問的兵丁,急忙讓開大路。路過城門,戰馬也絲毫不減其速,擦著路邊不及躲閃的百姓衝了進去,引來陣陣驚呼之聲。
奚王府里正廳,蕭幹看著信使剛剛送來的南線急報,眉頭直皺著,似有不解難題。他翻覆看著手上奏報,忽然手掌一擊,拍得邊上茶几搖晃不已:“來人,備馬,去內城。”
蕭幹匆匆趕到皇城尋到弘政殿,宰相張琳與耶律大石已經在座,正在商議著事情,耶律淳如往日般還沒來到。
正在議事的二人聽得急促腳步聲響,抬頭見是蕭幹匆匆而來,俱是微笑招呼。蕭幹不假辭色,從懷中掏出軍情遞給耶律大石:“大石林牙,你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你被南朝人給騙了!”耶律大石不明其意,連忙開啟奏報檢視,臉色一變再變。
蕭幹見耶律大石色變,繼續說道:“宋軍來時數千,返回只有千餘人,剩下的人走了幾天?到了哪裡都不可知,說不定這時已經離南京不遠。大石林牙,現在南京兵少,只耶律寧的南西行營兩千餘人,要是宋軍忽然襲擊,只怕是擋不住的。我決定去調居庸關駐軍南下,你看如何?”
耶律大石看過奏報,心有疑慮說道:“蕭大王,我看此事另有機關,你看奏報中說宋軍難返只千餘人,可馬匹卻有四五千。這多出來的馬匹是如何道理。我想來想去只能是一種,有幾千人棄馬過境。”
蕭乾點頭:“這個道理我知道,可是按照這上面所述,宋軍人數不會少於三千,起碼已經消失了三日!他們現在到了何處咱們一無所知,怎能不防?而且宋軍單用步軍入境目的何在?按照三日的腳程,要是行得快的話起碼已經快二百里了!我怕他們是打定主意要來偷襲南京,所以先故意假裝洩露軍情,引誘我們將怨軍調到涿州,然後趁虛而入!”
張琳聽了驚道:“蕭大王,要是這樣南京豈不危在旦夕,那要速速叫人關閉城門,嚴防宋軍偷襲才是。”
耶律大石被蕭幹說得啞口無言,畢竟蕭乾的言語確實有理,要是真的被宋軍摸了進來,南京可真的有些危險了。
蕭幹看耶律大石閉目思索,有些不耐說道:“不管怎樣,南京安全定要保證,現在不同以前,陛下後宮和各位殿下俱在此處,不能讓幾位殿下的涉險。”
張琳是連連點頭,遼主後宮及眾位親王都在析津府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是絲毫疏忽不得的。
耶律大石左思右想,總覺得蕭幹所分析的有些不對,可又找不出到底問題出在何處,只好沉默不語。
蕭幹見二人都沒有異議,立即派人下令,著郭藥師統怨軍二營守涿州,其餘六營由監軍蕭餘慶統領急速調回南京。從現在起析津府四門嚴加盤查,耶律寧帶兵入城部署為四門總管,牛欄監軍蕭遏魯副之。不得軍令者一概不得出入。他自己親引百餘親衛北上徵調居庸關守軍南下。
蕭幹做好部置,匆忙出了內城離京而去。耶律大石依舊百思不得其解,這支宋軍到底是去了哪裡,從何處潛進來的?他們究竟是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