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處香菸嫋嫋,火盆中紙錢熊熊燃燒。
年輕道人蹲在地上,撕開紙錢,拋入火中,火光愈發旺盛。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步伐緩慢而沉穩。
“諸葛先生,棋差一招。”年輕道士並未回頭,卻已聽出背後腳步聲來自諸葛先生,言語中滿是戲謔。
諸葛先生不怒反笑,說道:“你就如此肯定,此局定能讓少年心生惡念,步入魔道?”
年輕道士緩緩說道:“諸葛先生學識淵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卻未必懂得人心。那少年本就至情至性,在這番因果之下,又怎能逃得過情之一字?步入魔道,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諸葛先生抬手取出一柄木劍,凝視劍鋒,冷漠地說:“依諸葛之見,未必。”
“諸葛先生神通廣大,小道絕非對手。只不過如今天道壓頂,大劫將至。以你如今初步帝者的修為,如何抵擋舉世之敵?且不說九重天上,就是各大宗門,也放你不過。”年輕道人有恃無恐,出言冷笑。
諸葛先生淡然一笑,沒有過多解釋,只說:“無礙,斷你大道根基。”
話出如風,劍過無痕。
輕描淡寫的一劍劃過,虛空彷彿絲帛般被劍氣撕裂。這一劍,沒有太過強大的威勢,反而如同清風一般讓人防不勝防,關鍵就在於一個“快”字!快到讓人無法反應,快到讓人根本意識不到他已出手。
年輕道人修為極高,舉世之間,也不過寥寥數十人能與之相比。
但他卻無法做出任何防禦,或者說,當他想要防禦時,劍氣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
似水一劍,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傷口。
但劍氣一過,肌膚間已然出現一道細微的劍痕,血漬從中緩緩滲出,起初只有一抹,隨後便不可遏制。
年輕道人滿臉驚愕,最後竟站立不穩,單膝跪倒在地。
他分明察覺到,位於自己腹部、苦修數十年的金丹,在那一刻,如同被重擊的玻璃,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萬年苦修而來的聖人之氣消磨殆盡,那含苞待放的聖者三花,也盡數枯萎。
“人命何其珍貴,如今可知道一二?”
草長鶯飛,陽光明媚。
乾枯的木柵欄依舊矗立在那裡,也許與之前並無不同,又或許不同,只是它已變成了回憶中的一部分。
在那段風平浪靜的日子裡,崔平安不會記得這裡的一切,今天過去了,明天就把今天遺忘。可如今他要離開,卻又要拼命拾起那段被遺忘的記憶。人為何如此矛盾?
物是人非,或許並非要經過漫長歲月才能懂得這句話,當人發生改變的那一剎那,可能就會明白。
春風拂過崔平安的臉頰,他堅毅的臉上滿是滄桑。
人尚年輕,心已滄桑。
“崔平安,我們回家吧。”一個顫抖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終究還是來了,他明知道自己來晚了,可卻還是一定要來。
這句話,他說過無數次。在那無數個深夜,在那無數個想要放棄自我的邊緣……他總會出現,而崔平安也總是立刻跟他走。
“我已無家,無牽無掛,何況仇家未除,倘若放虎歸山,天涯四海茫茫,哪裡尋得見?李羿塵,跟我走吧,他是我們的兄弟,也是我們唯一的親人,如若此仇不報,九泉之下,他怎能瞑目,我們又有何面目見他?”崔平安轉過身,直面李羿塵,看著他的眼睛。
然而,李羿塵的目光是躲閃的。
李羿塵不能跟他走。如此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事情遠沒有結束,他若離開,反倒會連累崔平安。縱使黑衣人武功蓋世,李羿塵也絕不敢冒這個險。
“可是……”李羿塵選擇撒一個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