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可見,火光是在一團煙霧裡的。而煙霧又是哪兒來的?原來,是有一個人在長亭中抽旱菸。
長亭迷漫著著煙霧,人就在霧中,但看不清是什麼樣的人。只不過,諸葛先生卻知道。
這世間,本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而且,這世間,也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抽出那麼亮的火光來。
但此時,諸葛先生的目光卻沒有看向長亭,而是停在長亭畔、湖水中的一艘烏蓬船上,似已出神。
因為這船太眼熟了,殘破的杆、漆黑的船。
或許,他已知道“他”是誰了。
許久,諸葛先生收回目光,終於凝神看向長亭。
與此同時,長亭中,火光驟然熄滅,如天燈燃盡。四周一下子就徹底的陷入了黑暗的深淵中。
諸葛先生的視線,也因此遭到阻隔。
諸葛先生停下腳步,持傘木立道旁,蹲下身,將糸在木樁上的船繩解開,輕輕地一推。
夜風拂過,船立刻隨波而行。
諸葛先生凝視著船離開,長久才鬆口氣,喃喃道:“人生豈非如船,一輩子浮於水中,有靠岸時,亦有離岸時?”
長亭中突聽一人道:“的確。”
諸葛先生側身望去,微微一笑,起身,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下衫泥土,慢慢地走向長亭。
他走的很慢,但也很穩,穩到每一步都極小心。
所以他走了很久。
而越接近長亭,他就走的越慢,慢到幾乎腳尖踮地後很久後才緩緩落腳。可他終究到了長亭。
黑暗也再遮不住視線,因為諸葛先生已眸如火炬。
所以他看清了那人。確切地說,是那個老人。
此時,老人身在煙霧中,正坐在長亭欄邊石凳上抽旱菸。而在他身前,則是一張石桌。
石桌上,兩張紙媒,一盞油燈。
諸葛先生慢慢地走進來,來到老人離三丈之地,停下腳步。因為,他看清了老人身後,竟還有一人。這個人諸葛先生很熟悉,因為他是漁夫。
諸葛先生瞳孔突然收縮,心也似在收縮。
老人已將目光投來。
但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視線,伸出手慢慢地從菸袋中取出一柄火鐮、一塊火石來。
諸葛先生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做,沉默著,低下頭,彷彿要把自己的神情掩埋在黑暗當中。
老人卻突然將火石、火鐮拋在了石桌上。
他的意思,是讓他點燈。
諸葛先生沉默半晌,最終低著頭,放下傘,提起腳緩緩走了過去,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也很穩。
漁夫就在老人背後的陰影中看著,神情木然。
終於,諸葛先生已至石桌前,距離老人,也已只有一丈的距離了。他弓下身,用兩根手指夾住一張紙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