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諸葛先生的先生在想學生,那麼一定不是你,是麼?”他已至諸葛先生身側,笑眯眯開口。
諸葛先生道:“的確。”
他偏過頭,看向宋玉,叮囑道:“莫要講話。”
宋玉果然不語。
漁夫卻偏過頭,玩味道:“那麼諸葛先生,不妨猜猜,他此時會想什麼,想哪位弟子?是‘鬼駝嶺’生死未卜的快劍謝陳東,還是天山第一廢劍陳許安,或者,真的在想你這離經判道之徒?”
諸葛先生淡淡道:“諸葛一生,求道濟世,僅此而已。離的哪門經,判的何門子道?”
漁夫在冷笑。
求道濟世?判的何門道?你也配?
他上前一步,又立馬停下,質問道:“你諸葛孔明既然求道濟世,又為何苟於此間,不將莫大機緣贈予天地?你諸葛孔明既然不離經判道,又為何入儒釋道三家之門?害得汝師背罪離山,成了街頭乞丐,害得你兩位師兄自廢修為,一個生死未卜,一個成了人人可欺的掃地大漢!”
他字字如刀,捅進了諸葛先生心中。
諸葛先生的心,也不斷的被撕裂,破碎,沉入深淵……
諸葛先生眼神痛苦,突然一巴掌摑在他臉上,力道勁疾,直接給他打飛出去,臉頰變得紅腫。
撲通一聲,河水濺起波瀾。
諸葛先生雙手背後,譏笑道:“我諸葛孔明對不住師門自然不錯,但善惡是非,又豈是你這畜生可一言斷之!”
他一掃前態,儒衣氤氳彩光,恍如神人。
而在他的身側,青衫宋玉至始至終凝視荷花,像是在看一位羞澀姑娘。
河水中,漁夫時起時沉,竟不會游泳。
破罵聲不斷傳來。
諸葛孔明一笑置之,轉身拉了拉宋玉的衣襟,示意他該走了,隨後,便拎傘而行。
宋玉回神,緊跟其後。
夜更深,月已明。
燈火已熄。
萬家屋舍,一下子,像是沉入了深淵,風更冷,夜更寂。
陰影中,有水流聲響起,沉沉的,聽得令人心神也似沉陷。這樣的聲音,本不該出現的。因為世間根本沒有!只有死水微瀾才像!
這夜色下,怎麼會有水流聲?只見,在一片雪白霧靄中,一葉扁舟搖曳著撥霧而來。
扁舟上,站著個人,老人。
他也戴著頭笠,他的眼睛也清澈如嬰。只不過,他已白髮似霜,皺紋已一條條如刀刻在臉龐,手指、手掌已乾枯——他老了。
但,他還是很精神,簑衣下的肌肉像花岡巖一樣堅硬,一樣不老。
他緩緩放下船槳,站在舟頭,目光平靜,彎腰將漁夫拉上了岸。漁夫上岸後,便一言不發了。
他也什麼都不說。
只是將目光看向遠方,看向迷霧。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