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坐在木柵欄上,望著遠方西沉的紅日,以及那一片絢麗的晚霞,沒來由地哈哈大笑。
褲管下的小腿不停地晃悠。
人在江湖行,哪能不受傷?這樣的江湖、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義氣,才配得上他們對江湖的一腔熱忱。
沒過多久,李羿塵就回來了。
此時,他已換了一件樸素乾淨的黑衫。
他手裡提著三個猩紅的大燈籠,背上揹著三柄桃木劍,腰間掛著一大卷黑色的墨斗線,凡是能辟邪的東西,一樣都沒落下,知道的是去採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降妖除魔。
張揚子跳下木柵欄,仔仔細細檢視了一下李羿塵身上的物件,稱讚道:“李羿塵,你不愧是咱們的好榜樣,這準備,簡直絕了!做大哥的,我佩服你!”
崔平安也豎起大拇指,說道:“小羿塵,厲害呀!”
李羿塵訕笑著說:“那咱們走吧。”
兩人齊齊點頭,從李羿塵那裡拿過武器後,趾高氣昂地大步向前,朝著崎嶇的山路走去。
李羿塵走在最後,看著前面兩人大搖大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喂,崔平安、張揚子,你們就這麼走著去啊?”
兩人目光投來:“好兄弟,又拆我們的臺?”
李羿塵爽朗地一笑:“是的。”
那兩人不甘示弱,回頭就雙手抱起他的頭和腳,將少年扛起,繞著崎嶇泥濘的小路,來到滄桑江邊的棧橋上,對著蒼茫的江面喊道:“船伕,賣孩子,要不要?四十斤八十文!”
蒼茫的江面上傳來一道聲音:“三十文!”
張揚子朗聲道:“好嘞。”
說完,他放下李羿塵。
李羿塵無奈地笑笑,對於張揚子的“拐賣”之舉並無在意,只是抬眼將目光投向蒼茫的江面,那裡霧靄嫋嫋,一片蒼茫平靜,斜陽的微光為其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此時,又有細微的水流聲響起。
張揚子和崔平安同時抬眼望去。
只見那蒼茫平靜的江面上,霧靄被撥開,一位頭戴斗笠的古稀老人站在一艘烏篷船前,慢悠悠地搖著船槳,緩緩靠岸。
他身形枯瘦,白髮稀疏,一雙眼眸幽深靜謐,空洞得猶如深淵,難以捉摸。
“是一斤三十文。”老人狡黠地一笑,露出一口枯黃的牙齒,對先前自己的話做了補充。
聞言,張揚子滿不在乎,笑罵道:“去你大爺的!”
老人駕著船緩緩靠岸,從烏篷船上走下,來到棧橋邊,向三位少年莫名其妙地鞠了一躬。
隨即,他笑著說道:“萬古一朵蓮,終是爭渡輪回,這場萬古變局已然拉開,歲月匆匆,三千萬年太久又太快……”
張揚子不悅道:“老頭,你瞎嘟囔些什麼呢?”
斗笠老人伸出手掌,沒有回答,只是和藹地一笑,說道:“走吧,我知道你們要去哪兒,在歲月的盡頭,早有定數。”
李羿塵三人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張揚子率先清醒過來,當下二話不說,拉起李羿塵與崔平安,跟著老人走進船內。
緊接著,張揚子一屁股坐在船沿上,笑道:“老頭,你別以為說了些玄乎的話,我就不清楚,這滄桑江就這麼點大,來你這坐船的人少得可憐,去哪兒還用得著你說?”
斗笠老人沉默著點頭,眼睛卻始終看著李羿塵,目光如深淵般沉靜。
似乎想要窺探歲月,洞察古往今來。
最後,身著蓑衣、頭戴斗笠的老人收回視線,回到船頭,拿起雙槳,緩緩搖動。
隨著一波清流蕩漾,烏篷船緩緩隱沒在層層雪白的霧靄之中。
漸漸消失不見。
天際處的斜陽完全落下,天空被一片陰霾所籠罩……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