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
於瑩瑩緩緩擦幹臉上的淚痕,指節泛白,黝黑布滿血絲的眼瞳終淡成一片死水般的冷漠。她並沒有再多說,也未多問半句,只是拉起於慕雨的手,一步步走向殿門。
走到殿前門檻,她忽地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冷聲開口:“我不會給你解藥的。”
紀韶華瞳孔驟縮,手中茶盞幾乎握碎,心底重新泛起厭惡,深深唾棄自己方才對她生出的一絲同情與憐憫。
可為了陸崖她還是開口求她:“我可以當作今日失火一事未發生,合作繼續。”
於瑩瑩聽罷笑出聲來,可那笑既可悲又可嘆,她搖搖頭:“合作已經沒有意義了。”
說罷她抬步踏出殿門,殿外守著的禁軍都好奇的望著幾人,剛剛他們只看見那幾幕吵架的場景,卻像是有無形的屏障,一個字也聽不見。
此時於瑩瑩甩開懷中人,將於慕雨往前一推,冷聲吩咐:“將於嬪帶回院中,皇位之爭未定前,不許她踏出宮門一步。”
她目光又掃過門邊持劍守著的茯苓,輕蔑地勾唇,語氣帶刺:“你們都退下吧。小郡主與她侍女若想在這天華殿裡茍延殘喘,那便讓她們待著吧。”
“這……”領頭的將領一時躊躇,似還有話想說。
卻對上於妃那雖紅腫,卻惡狠狠瞪視他的雙眼,一時被那冰冷空洞的目光,和眼底所帶的徹骨寒意與恨意嚇到。
只一眼,便讓曾上過戰場、殺敵無數的他猛地一凜,如墜冰窟。
“是。”他連忙低頭應命,不敢再多言,揮手領兵正要退下。
於瑩瑩叫住他們,忽然問道:“楚垣人呢?”
她站在天華殿石階之上,脊背挺直,彷彿一瞬之間,又回到了那個她掌控一切、不容挑釁的貴妃高位。
領頭將領未做他想,恭敬回:“三皇子領兵,前往剿滅廢太子一派叛黨,此刻應已與其軍在京郊交戰。”
於瑩瑩聽完,不置可否,只輕輕冷笑了一聲。
紀韶華見禁軍與於瑩瑩一行盡數離去,立刻起身奔至殿前,蹲下身檢視茯苓的傷勢。所幸血已止住,想來於慕雨所給的傷藥極好,這會兒茯苓雖臉色蒼白,但氣息尚穩,已無方才那般狼狽。
“小郡主,”茯苓聲音虛弱卻清晰,“您必須盡快逃離宮中。”
紀韶華自知,即便於瑩瑩暫時放過了她,可只要還困在宮中一日,她就仍是太子與三皇子爭奪的籌碼,用以威脅安王與陸崖的枷鎖。哪怕能暫避於天華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可宮中禁軍重重,宮門守衛森嚴,如今皆是楚垣之人……況且宮中各方勢力交錯,若想無聲離去,絕非易事。”她皺眉,目光落在茯苓身上的血跡。她如此虛弱,兩人若再遇追殺,也極難再逃出生天。
“主子在宮中安插有人手。”茯苓沉聲道,“北殿有一道只在冬日運送香碳的小門,極為隱蔽,看守之人乃我方接應,想來或許能悄無聲息送您出宮。”
紀韶華當即點頭:“好,那我們一起走。”
茯苓卻搖頭,語氣堅定:“我傷勢未愈,身上血腥味太重,同行反倒容易暴露。況且我傷勢也不允許再護您逃出,反而徒增累贅。”
“更何況,我們若一同失蹤,勢必引來宮中警覺,搜查和佈防只會加倍嚴密。倒不如我留在天華殿迷惑視線,她們便會以為小郡主您還在天華殿中。”
紀韶華一時無言,她知茯苓說得有理,卻依舊難掩擔心:“那你……”
話未說完,白惑已緩步走來,溫聲開口:“小郡主不必憂心。茯苓姑娘雖不能入我天華殿,但在宮中這段時日,我定會護她無恙。”
他眼含笑意,語氣淡然卻讓人莫名心安:“小郡主,可是不願信我?”
紀韶華望著他琉璃般的雙眸,那不似凡塵的淺琥珀色令晃神片刻,終是點了點頭:“我信你。”
白惑微微一笑,轉身要給她引路,無風之下袖袍飄然:“小郡主隨我來罷。天華殿後有一處密道,通往北宮庫房,隱秘幽深,無人守衛。由此再往茯苓姑娘所說北殿小門而去,應可避過所有耳目。”
紀韶華起身,在走前之最後看了一眼茯苓,她神色堅定,抬手將那相府暗衛才有的玉佩,塞進紀韶華手中,珍而重之道:“小郡主,一路小心。”
天師領著她穿過一間供奉星圖的密室,在一面陳舊壁畫前輕扣三下。石壁緩緩移開,一道幽暗壁門悄然開啟,幽深靜謐。
紀韶華望著那密道,深吸一口氣,正欲邁步而入,白惑忽然喚住她:“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