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韶華沒有回應,面上半點笑意都無,只有絲絲冷意。
這冷宮,可真冷啊……
她緩緩起身,語氣平靜如常:“回吧。”
“是。”身旁茯苓點頭,隨她一同行禮,正欲轉身。
身後皇後虛弱卻略顯急切的聲音喚住兩人:“小韶華。”
紀韶華微頓,心中忽然一緊,一種說不出的不安從脊背蔓延開來。
只見皇後自病榻起身,雖面容憔悴,卻在燭火微光下顯出幾分駭然:“我有一事相托……”
“皇上病重,朝局將亂,宮外未必比宮中更安全。呆在宮裡吧……等一切安穩了,我們都會沒事的。”
話音未落,殿門卻猛然被撞開,數名宮中內侍打扮之人湧入,冷宮外亦有金甲官兵層層圍住,一時間,冷宮竟是熱鬧擁擠異常。
空氣中驟然一冷。茯苓第一時間擋在紀韶華身前,眼神警惕,腰間軟劍已出鞘,泛著寒光。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紀韶華聲音平靜,卻透出一絲森寒,“將我困在此地,是你求我來的結果?”
紀韶華幾乎是瞬間想明白了什麼,為什麼冷宮外一個把守的官兵也沒有,為什麼宮女顯得那麼慌張,為什麼明明是時日無多的皇後,手那麼暖,邏輯那麼清晰。
原來這一切,根本不過一場騙局罷了。
紀韶華目光如刀,無比肯定道:“是為了太子吧。”
榻上的皇後聽到這話,臉上歉疚更深,終究還是點頭,低聲道:“你如今在安王與陸崖之間,連我也看得出是不可替代,無比重要的存在。”
“琛兒他……他此生所求,唯此一事,還差點死於垣兒刀下,我是他母親……”
紀韶華冷笑,打斷她:“所以,將我困在此處,便好成為他的籌碼,好讓安王與陸崖妥協?”
皇後沉默半晌,終是低聲道:“你留在此處,只是為以防萬一,我不會傷害你,琛兒……他也不會傷害你。待他登上皇位後,安王依舊是王爺,陸崖仍是一人之下的陸相,你們的婚事,我也會……”
“夠了。”紀韶華猛然高聲打斷,神情冷至極點,眼中透出難掩的失望與譏誚,“我還當皇後娘娘,從我生母一事中清醒過來,生了幾分悔意,原來不過又是一次,自我感動的選擇罷了。”
皇後神情驟然一滯,雙唇顫動,卻終究說不出半句話。
紀韶華看著她,眼神漠然,語氣不輕不重,卻字字如刀,直剜人心:“你早就選好了立場。可直到今日,仍不忘用些看似溫情的藉口,粉飾你所有自私算計。”
她側眸看向茯苓,緩聲開口:“茯苓,你那枚暗衛玉佩,當初是如何被人發現的?”
茯苓上前一步,目光冷靜:“屬下原本將玉佩藏於極隱蔽之處,外設機關,非特定手法無法取出。當初雪兒將之尋出,誣告屬下偷竊。我便懷疑,雪兒身份有異,後暗中查證,她本是太子府死士,被廢了武功,才被送入安王府伺候。”
“怪不得。”紀韶華輕聲一笑,卻不含半分笑意,“起初你與她同住多時,卻從未覺察異常。”
她目光再次落在皇後身上,那清冷的眸中已無半分敬意:“皇後娘娘當年那般關心我的婚事,並非出於疼愛,而是替太子探探我與陸崖的關系吧。”
“你……你知道?”皇後臉色白了幾分,才意識到,或許那些曾自以為小心的試探,早便已被人識破。
“那時我並不確定。”紀韶華笑了笑搖頭,似是感慨,又似諷刺,“只是覺得有些困惑罷了。”
她回憶著,道:“直到祭祖那日,我被人推入水中。起初我以為是於瑩瑩下手,還覺得她行事太過急切。但後來,你與太子殿下一唱一和,我事後冷靜下來一想,便意識到了不對。”
茯苓接著她的話繼續道:“小郡主事後,請主子去查那日死去宮女的身份,才知居然是戶小才人院中的灑掃宮女。而更巧的是,皇後娘娘不久前,才召見過這位才人。”
“想來,那是最後一次,測試你們心中的猜想。你們想確認陸崖對我是否只是流於表面,還是於心中有不同尋常的重要。想以後更好利用吧?”
皇後身子一顫,一句解釋都說不出口。
紀韶華剛要再開口,忽聽幾聲悶響。
茯苓神色驟變,猛地抬頭,鼻間已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焦糊味。緊接著便聽到外頭傳來隱隱的喧嘩與火光劈啪作響的聲音。
“……起火了!”冷宮內有人大喊。
下一刻,便見火舌騰地順著屋簷翻卷而上,夜風帶著濃煙撲面而來,空氣中盡是焦灼氣息。宮中守衛慌張找水撲火,可卻發現井中之水泛著一層油光,顯然已不能使用。
此時冷宮之外又傳來兵刃交擊,及慘叫之聲。
有人慌忙趕去檢查,發現冷宮四門門皆被死死鎖住,如今所有人,竟是被困在此地,要被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