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翎
本該在宮中小住幾日的小郡主,翌日稍感好轉,便以靜養為由回了安王府,安心躺回自己熟悉的小院中。
安王本憂心中毒一事,誰想紀韶華卻告知他,此事從頭到尾,不過是出戲罷了。
畢竟,自最初於瑩瑩在鳳鸞宮下毒,也並非次次吃食都有問題。從初試荷花酥無礙,到數日後同樣糕點再試有異,最後驗明是三種藥物混合才方顯毒性。
如此複雜曲折設計之下,既難查出具體毒物,更難尋確切下毒之人。
食物是否有毒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引導皇後發現,鳳鸞宮中問題。
那日她看似貪嘴因糕點中毒,其實是在中途悄悄吞下事先準備的藥丸。藥性發作極快,不過片刻,便腹痛如絞、惡心反胃,嘔得一塌糊塗。
藥丸無毒,只會短時間誘發類似中毒反應,對身體無害。因此,禦醫再如何診治,也查不出根源,只得含糊給出“中毒”的結論。
而這,足以。
誰會想到,是小郡主自己下的“毒”?
這一局棋,動得悄無聲息,卻足以牽動整座後宮的神經。
梳妝鏡前,小翠正替小郡主簡單挽發,閑話道:“聽說皇後娘娘這幾日徹查宮中膳食、內務,可也沒查出個子醜寅卯,結果今早鳳鸞宮卻死了兩個小宮女。”
紀韶華聽到這話,動作微頓,旋即一笑:“哦?”
“那兩個宮女必是知情太多,被人滅口了。”小翠憤憤不平,又接著安慰道:“可小郡主放心,皇後娘娘定會繼續追查下去。”
“無妨。”紀韶華卻是眉眼彎彎,帶著幾分笑意:“有問題的人,腳下總是藏不住泥的。”
況且,此事由她們構陷,又怎經得住查?
當日茯苓趁“中毒”之亂,佈下線索便引向於瑩瑩。至於“真相”,那並不重要,正如陸崖曾說:
陷害一事,不在乎真假。而在於上位者想不想,想如何追究。
替她收整好衣襟,看著這身素淡低調的打扮,小翠便知小郡主是要出門,試探問道:“小郡主今日是要去相府嗎?”
紀韶華微愣,隨後輕輕搖頭。
小翠倒是頗感意外。
本以為小郡主定是去尋陸相,竟難得不是呢。
甫一踏入這處位於街角的商鋪,不僅冷清,屋內竟也意外空蕩。四壁掛著幾幅普通字畫,擺件平平無奇,陳設簡樸得近乎寒酸,看上去毫無吸引力。也不知這店,是如何在中京這寸土寸金的地界存活下來的。
店裡人氣稀薄得可憐,夥計趴在櫃前昏昏欲睡,堂後方,店家還舒舒服服地躺在搖椅上打盹。
……這,靠譜嗎?
紀韶華眼中難得浮出一絲懷疑,右手藏在寬袖中,不自覺緊握,景譽親自給她的烏翎。
陸崖背上縱橫的舊傷、安王的只言片語,亦或是上元夜短短數語——被她逐漸勾勒拼湊,描摹出一個陸崖模糊的前半生。
可越是模糊,越是令她生出難以忽視的好奇。
更意外的是,木縣之戰被陸崖重傷的幹爹,不僅未有恨意,反倒似接納般,主動將這枚烏翎給她。
景譽告訴她:江湖上,有一無所不查的‘暗翎閣’。只要人活過世間,就必定留痕,他們便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