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這場病來得猝不及防,如暴風驟雨般席捲而至,又急又兇,把安王府兩位當爹的嚇得不輕,特意從宮中請來禦醫診治。
禦醫匆匆趕到,搭脈片刻後,安王便急切地上前,聲音帶著焦急不安:“韶華她究竟如何?”
“小郡主憂思過重,又外感風寒,高熱不退。”禦醫嘆息,又叮囑道,“我會開幾副藥去煎,此外,還需勤用烈酒擦拭,額上濕巾要頻繁更換,只要燒退了,便無大礙。”
憂思過重?
安王微微一怔,韶華一向孩子氣,藏不住心事,又怎會憂思過重?在擔憂什麼?為何從未向他提起?
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將病治好。
他微怔片刻便斂去思緒,沉聲吩咐:“快按許禦醫的方子去抓藥。”
小翠應聲,匆匆領禦醫而去。
床榻上,紀韶華燒得渾渾噩噩,意識時斷時續,雙眼緊閉,似陷入夢魘之中。
可即便在昏沉間,她仍能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氣息。
隱約聽見四周忙碌的腳步聲,感受額間不斷被換下的濕帕,以及喂到唇邊的微苦藥湯。
整個下午,她身邊始終圍繞著熟悉的溫暖,兩位父親守在床畔,未曾離去半步。
或許是高燒之下,脆弱本能地浮現,迷濛中她無意識輕聲呢喃:“爹爹……你們都要活著……”
“這傻孩子,燒糊塗了。”安王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身旁的景譽,眼神複雜。
景譽嘆了口氣,接過安王手中的濕帕,替他接手照料,“大概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吧。”
安王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察覺燒已退了幾分,心頭稍稍安定,低聲安撫道:“小寶,別害怕,爹爹們都在呢。”
然而,躺在床上的紀韶華,心底卻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恍惚感。或許是高燒中的混沌,與前世瀕死之際的感受太過相似,使她生出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這一刻的溫暖與安穩,彷彿只是虛幻的夢境。
她合該在前世就死了。
待紀韶華再醒來,已是半夜。
安王正倚在床榻邊,想來是疲憊至極,竟靠著沉沉睡去,而景譽仍站在一旁,靜靜守著。
見她睜眼,景譽俯身探了探她的額頭,察覺已退燒,微微頷首:“燒退了,沒大礙了。”
紀韶華聲音還帶著些嘶啞,卻努力扯出一抹笑:“幹爹,帶爹爹回去休息吧。我已經好多了,後面便讓小翠和茯苓守著,我再睡一覺。”
目光落有似無瞟過茯苓,景譽卻並未多言,只點點頭,輕柔地打橫抱起熟睡的安王。
臨走前,他輕聲叮囑:“好好歇著。”
夜色沉沉,屋內燭火微搖,映得一室安靜溫暖。
紀韶華不願再麻煩旁人,喝完藥便躺下休息。只是白日裡已昏睡太久,後半夜仍是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黑暗中隱約看見一道模糊人影,讓她一瞬屏住了呼吸,心頭猛地一跳。
可才剛退燒,她腦中還有些昏沉,竟是愣愣地沒發出一點聲音。
“這是給燒傻了?”低沉的嗓音在夜色裡響起,刻意壓低,帶著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
她聽得出,這是陸崖。
“你怎麼進來的?”紀韶華低聲問。
陸崖隨意抬手,朝門口的位置指了指,語氣漫不經心:“外面守夜的一個睡死了,一個是我的人,我自然能大大方方走進來。”
她微微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