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輕聲答道:“有希望吧,活著的希望。”
陸崖沉默了片刻,狀似隨意地道:“別胡思亂想,若是喜歡,我再讓人尋幾尾好看的。”
“紀小郡主既然喜歡這個院子,那不如幹脆住進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帶著慣有的散漫笑意。
本還沉浸在回憶中的紀韶華,被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調侃打斷,心緒頓時如水波般散去,消弭無蹤。
她抬眸望去,只見陸崖著一身墨色勁裝,袖口以護腕束起,衣上繡著暗色麒麟紋飾,不見半點多餘的裝飾,整個人顯得灑脫不羈,竟隱隱透著幾分俠客的意味。
看似隨意,又隱約透著些許刻意,紀韶華一時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陸崖。”她有些無奈地喚了一聲。
他笑望著她,桃花眼微微彎起,眸中透著幾分探究,語氣卻漫不經心:“一個破池子,有什麼好看的?”
紀韶華認真提醒:“這是你家的池子。”
“事實罷了。”
陸崖聳聳肩,絲毫不在意自己剛剛嫌棄的是自家院落。
兩人倒也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而是徑直前往相府深處,去見那位府中擅長用毒的高手——毒五爺。
紀韶華本以為“毒五爺”會是個神秘莫測的古怪老者,沒想到此人竟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倒更像一位夫子。
屋內氣氛低沉,紀韶華自小生病時,身邊擺弄的藥材藥碗不知凡幾,可從未有過如此森然的陣仗——房內站了不少人,桌案上鋪開各色試毒藥粉,瓶瓶罐罐錯落擺放,空氣中隱隱彌漫著草藥與藥石的氣息。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見,怕是要以為相府在給她上刑,或是她得了什麼絕症。
陸崖神色不耐,待人將最後一樣藥粉收好,直接問道:“如何?”
毒五爺沉吟片刻,緩緩點頭:“確實,體內有些極其隱蔽的毒素。”
聞言陸崖神色一冷,“影響如何?”
毒五爺搖了搖頭:“目前劑量極小,微乎其微,若非反複確認,連我也未必能察覺。”
陸崖眉頭微蹙,語氣低沉:“對她身體有無妨礙?”
毒五爺道:“眼下自然無礙,我可開方子,一段時日便可清除。”
他頓了頓,話鋒微轉:“只不過……”
陸崖冷笑一聲,語氣透著幾分森然:“只不過怕有人持續下毒?”
“相爺所言極是。”毒五爺點頭,“此毒雖小,但若長期微量攝入,待毒素累積入骨,恐怕便藥石罔醫。”
陸崖神色陰沉,當即吩咐:“從今往後,王府的飲食,必須經過茯苓檢查後再食用。”
兩人言談許久,才終於讓紀韶華這個當事人開口。她微微蹙眉,緩聲道:“問題不一定出在王府。”
若真是王府膳食之中有毒,以她每日進食的頻率,體內毒素的積累應當更明顯才對。更何況,她的義父景譽本就是江湖中人,素來對毒物敏感,若有人長年累月在王府內暗中下毒,絕不會毫無察覺。
更重要的是,前世於瑩瑩那篤定她毒入骨髓、命不久矣的模樣,就好像曾親眼見過她吃下毒物,並在暗中冷笑著欣賞她中毒的全過程。
毒五爺聞言,略作思索,也點頭附和:“郡主所言有理。這毒應是下在您不常食用之物中,至少近幾日,您並未再攝入。”
說著,他從一旁取出一隻精緻的小瓷瓶,遞至紀韶華手中。
“此中是我豢養的小蜂,喜毒物,若將其放置食物旁,若其中有毒,小蜂會有異動。”
陸崖順手接過瓷瓶,替她收起,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待旁人散去,陸崖眸光沉沉地盯著紀韶華,語氣低緩卻透著篤定:“你好像很肯定,問題不在王府飲食。”
紀韶華垂眸,接過瓷瓶指尖輕輕摩挲,苦笑道:“很難跟你解釋,但我直覺告訴我,不是。”
陸崖聞言,唇角微勾,語調漫不經心卻透著諷意:“你倒是很信夢境、直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沉默不語,無法告訴他,那些並非虛幻,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
“關於這毒,我倒有個想法,”陸崖收回盯著她的微涼目光,神色微涼,忽然輕嗤一聲,薄唇微啟,語氣冷冽:“皇後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