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
紀韶華渾身不住的發抖,緊張下攥緊被褥,用力到指尖發白。難以剋制的情緒洶湧而來,她忙側過臉,隱去那微微發紅的眼角。
“爹爹呢?”她嗓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不知現在是哪個時間節點,是距離皇帝對王府下手還早,還是……就在須臾之間?
見小郡主似是恢複了平日的模樣,小翠心中鬆了一口氣,笑著答道:“您忘啦?今日是您的及笄禮,皇上特意吩咐在宮裡操辦。王爺一大早就進宮忙這事去了。”
聽見安王在宮中,紀韶華不由心下一緊。
她記得,當年一切的開端,便是幹爹被誣通敵,安王長跪宮中三日,只為求楚文帝聽一句解釋。
可當有人遞來除掉安王府的刀,皇帝只會在乎刀鋒利與否,卻不在乎所謂的真相。
最終,安王力竭暈倒,被宮人如破爛般送回府中,身心俱損,當夜便大病一場,高燒不退。
她費盡心思出府尋醫。尋常醫館懼怕牽連,皆閉門不出。她四處奔求,昔日的交好安王府之人,也都盡數冷眼旁觀,避之不及。
只有陸崖……
原本因擔憂而下意識攥緊的拳頭,在想到陸崖時,又不自覺松開了些。
紀韶華努力控制著情緒,仍不放心的繼續問道:“那幹爹呢?”
“二爺?他替王爺去軍中巡視了,”小翠一邊回答,一邊招呼侍女們進來伺候梳洗。
她拉過小郡主在銅鏡前坐下,安慰道:“一會晚些入宮,小郡主便能見到王爺他們了。”
紀韶華點點頭,心中稍稍安定。
今日既然是她的及笄禮,那便還未到皇帝對王府出手的時機。
眼下一切,或許都還來得及。
坐在梳妝臺前,一眾侍女熟練地開始伺候小郡主梳洗。玉梳輕輕梳過那烏黑如瀑的長發,紀韶華望著雀銅鏡,恍惚間有些失神。
鏡中少女一雙清亮杏眼,面若桃花,雙頰豐潤泛著健康的紅暈,笑起來時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眉眼間還帶著獨屬於那時她的嬌憨。
是她,卻又不是她。
病到後期,她已不敢再看鏡子,陸崖也不願她看。
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模樣……
小翠見小郡主盯著鏡子發呆,又想到一早她被夢魘嚇醒,不免有些懊惱開口:“王爺想著您今日要去宮中,定是忙累的緊,特意早上吩咐不讓叫醒您。結果害您給噩夢嚇醒了。”
紀韶華回過神來,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無妨。”
小翠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她又回到了失神模樣,只好閉上了嘴巴。
不知為何,這樣的小郡主,看著叫人心疼。
大夏皇室沒有公主,王府出事前,小郡主的規制皆按公主標準安排。彼時的她,於中京人眼中看來,就是大夏最高貴、不可高攀的天之驕女。
她年幼時,生父於賑災返途染疫,未等抵京便病故離世,母親悲愴之下不久也撒手人寰。因此得楚文帝憐惜,親封郡主,過繼給了因斷袖之癖、註定無妻無子的安王。
她身世特殊,也無怪楚文帝特意吩咐,及笄禮由宮中操辦。
一切看似盛大而井然有序,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