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沒有多少空閑時間,會診就安排在了第二日。
曲泠才將京城暗藏的陰謀給阿飛王憐花說清楚,就到了該把腦子燒得更厲害的時間。
也是她最緊張的時間。
曲泠搓了搓手,她要正式對她的畢業證書發起沖鋒了。
見不得自己唯一的徒弟在正式場合這副樣子的王憐花不留情面地掰正她的腰:“什麼體態?”
曲泠的緊張都中斷了,嗷嗷地慘叫:“我馬上改正,師父疼,疼!”
她發出了會診前的第一聲慘叫。
屏風外的樹大夫聽到聲音,遲疑了片刻,作為一個有充分教育經驗的人,體面地給家長王憐花留足了教訓時間才進去。
他們到齊了,裡面的蘇夢枕也準備好了,這種場合陪在蘇夢枕旁邊的毫無疑問只會是楊無邪,他做出一個手勢,請三位醫者進去。
江湖的三代神醫芸集於此,已是過去二十幾年都難有的豪華陣容。
屋內窗戶緊閉,光線充足,堆放了幾塊大的暖玉,蘇夢枕衣著單薄,坐在床邊。
他剛服過藥,面上還有長久連軸轉的疲憊之色。
簡單地問過好,曲泠把自己透過的初稿抖出來,鋪在桌上。
她再側身,把率先問診的機會讓給了王憐花,她也不敢不讓。
於是王憐花先為蘇夢枕把脈,他早從曲泠的表述和初稿中對蘇夢枕的身體有了很全面的瞭解。
通俗來說就是病到這個程度還能成為武林高手,一樓領袖,明商大計,沒有暴斃,已經是肉身成聖的級別了,他還以為天下不會有這樣的人,能給蘇夢枕看診也算是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了。
和驚嘆相同的,治他也會是王憐花從沒遇到過的挑戰。
一層又一層的病症糾結在一起,彼此環環相扣,不給蘇夢枕留一絲生機,又因為各病症的特殊,反而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平衡之下呈現的,是紊亂的脈象。
這脈象複雜到即使是他也疑惑地松開再探了一次,和曲泠當時的反應一摸一樣。
王憐花花的時間是曲泠第一次給蘇夢枕把脈花的時間的兩倍,他問了蘇夢枕幾個問題,比如蘇夢枕從出生以來都生過什麼病,這樣糟糕的身體是怎麼來的,習武生涯有沒有受過什麼重傷……楊無邪代為解答了。
最後王憐花鬆手,給曲泠的眼神意味深長。
大概就是有志氣什麼的意思,曲泠把頭低下了。
別看她呀,不是她自己選的。
蘇夢枕作為一個病人難度到了該給他單開一本書的程度,三個醫者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不過由於曲泠天然就畏懼王憐花,自然是先提出自己的意見,然後王憐花說什麼她都“嗯嗯嗯”,所以也沒有産生爭執。而樹大夫自知自己對治好蘇夢枕這件事是此生都沒有可能了,在王憐花面前也是完全被壓制,會診進入到白熱化時,已經完全是由王憐花佔據主導地位。
他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絕代天驕,說什麼就是什麼,提出來的看法永遠都是最犀利的,談論到後頭,曲泠如醍醐灌頂。
一直到落日西斜,作為病人的蘇夢枕都去接著上班了,這場持續了接近三個時辰的會診才結束,收獲良多的樹大夫忙著消化先走一步。
王憐花結束了他的滔滔不絕,曲泠記了三整張紙,沒聽到他的下一句,抬腦袋。
她的導師給了她一個腦殼崩。
“別光顧著記,我說的東西都到你腦子裡了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