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聽罷,一會兒沒緩過神。
昨夜女孩可憐而強忍的神態還在她腦海中,連帶她一身的青紫,她顫抖的眼淚,沒有光澤的眼睛。
曲泠嘴裡發苦,竟有一瞬間沒有喘上氣。
阿飛扶住她,追問小二:“他們往哪兒走了?”
“下面管事的說是往城門去了,這會兒估計出城了,二位客官怎麼了?”
“沒什麼。”曲泠還是沒把事說出來。
直到離開客棧,她也精神不振。
被欺騙的感覺著實不好受,這是和被其他不懷好意的人騙不一樣的。
是自己的善意被辜負,她不敢置信,居然是……那個女孩嗎?
又是為了什麼呢,用這樣一個計劃來偷她的東西。曲泠原已有了些戒備,可是女孩太可憐,她情願一廂相信關照她,卻要換這樣一個結局。
回想起昨天白天她拉中年婦女袖子解圍的動作,她晚上奇怪的反應,曲泠一揪心,明明在江湖行走了也有一段時間,忽然又不明白以後要如何待人了。
更何況——偷書就算了,怎麼能偷她初稿啊!
雖然是她寫出來的,重寫一遍也很有難度啊,有些廢話她再擠第二次怎麼擠得出來?
要是導師晚上就來了呢?她還要跟王憐花說等她幾天趕一下?
太絕望了,曲泠快要眼前一黑。
她是失望絕望交加,阿飛是生氣,比她要氣得多。欺騙曲泠還偷曲泠的東西,難怪昨天一看到他就走了,要是回到昨天,他就該出劍了。
阿飛冷著臉,同曲泠追到城門外。
問了城門口的守衛,一行人坐了馬車,守衛哪知道哪輛馬車裡面是哪些人。好在檢查的時候他對瘦小的女孩有印象,往哪兒走了守衛記得很清楚。
得了方向的二人風馳電掣似的追過去,拐入樹林間。
層疊不斷的樹影交錯,阿飛找到了腳印,雪原上的經驗現在用得上了,他找到了準確的路。
可是順著腳印走下去,還沒有穿越過樹林,二人便嗅到了血腥味。
太濃鬱了,絕不是普通的打鬥能留下的,曲泠心亂如麻,阿飛把她護在身後,握住劍柄。
踏出樹林,入眼是一條河,一片叫人喘不過氣的紅。
側翻的馬車一半的軀體跌進了河中,車夫的屍體泡在河裡,和兩個要麼斷了手要麼被砍斷了頭的大漢一塊把河水浸成了淡紅色。
幾口空箱子散在邊上,中年婦女趴在旁邊,身上還插著一把劍,她抱著的男嬰不知所蹤。
看到這人間地獄一樣的一幕,曲泠不能回神。
如此煉獄,方顯出阿飛的冷靜。他上去挑劍檢查了每個人的死活,是跟著冷血學到的。
確定每個人都死透了,阿飛的眉頭緊鎖,即使是數來也少了兩個人。
他的劍掀起一塊石子,打入河邊馬車邊上的草叢中,一聲悽慘的悶哼竄出。
悶哼戛然而止,曲泠的大腦重新運轉,草叢在她視野裡抖動成了某個女孩的模樣。
她以一種近乎沉痛的心態,手撥開了草叢。
比昨夜顫抖的更厲害的女孩,抱著她的弟弟半身泡在水裡,她不敢看人的眼睛,和淺紅色疊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