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章:山河無恙,人間皆安
趙雲瀾的玉笛墜入血泥時,亂葬崗的鴉群驚起如墨雲。他踉蹌著撥開腐草,指尖觸到半截褪色的青玉簪,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裡滲著血沫,混著二十年的執妄碎在風裡。
“母親,這麼多年,兒臣來迎你了。”他攥著玉簪仰面倒下,天際盤旋的鷹隼投下孤影。
毒人身上的火藥引線在最後一縷笛聲中悄然熄滅,嗚咽的風收束著戰場最後的尾聲,玄冥尋著血跡找到了找趙雲瀾。
趙雲瀾抬眸掃了他一眼,就失去了興致,閉目等死。玄冥卻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頓瓶瓶罐罐,掰開他的嘴就要往裡灌。
“你這般是做什麼?”
玄冥一向不辨喜怒的臉色上,出現極致的痛苦和慍怒:“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趙雲瀾看著他的模樣,覺得有些諷刺,但人到臨死,其言也善,“本王早就知道你背叛我了。”
玄冥跪在他身邊,聲音沙啞:“猜到了。那一劍你也是故意讓我刺的對嗎?”
趙雲瀾聞言沒答話,玄冥以為他預設了,卻見這人一臉冷漠的譏諷:“別那麼自作多情了。季子傾,你如果真的對我還有些主僕之情的話。答應我一件事,把我母親的墓遷回我的封地,以及把我葬在母親身邊。我這輩子什麼都沒得到過,唯獨母親,給我了她所有的愛。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我支撐了那麼多年。”
趙雲瀾吐出一口汙血,聲音輕的像是要飄走,他說的很慢,但盡量再讓玄冥聽清楚。
“對於你的背叛,其實我早有預料,只不過還是有些恍然罷了。”大限將至,趙雲瀾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把話說完:“你跟我從始至終就不是一路人,我這樣狠辣歹毒的人,是學不會愛國家的子民,也當不好一個帝王。你沒說,可我都知道。可是季子傾啊,害死了我母親的趙國,你讓我如何去.....愛?”
趙雲瀾沒想著等他回答,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說給自己的母親聽,手中的玉簪悠然滑落,玄冥好似聽到了一句很輕的問話:“其實我也真的挺想知道,你到底怎麼看我?”
玄冥哽咽的近乎說不出話,抓著他的手,把多年不曾開口的心事大白於天日。“沒有...不...愛你...我知道你成功不了,所以投靠顧北堂給你換條生路,僅此而已.....”
可那人早就閉上了眼睛,風一吹,冷的刺骨,入目只見荒草蕭瑟。
七日後,趙國新帝登基的詔書與齊楚兩國的盟約同時抵達煙嵐城。顧北堂展開明黃絹帛時,城樓下的將士們正將染血的戰旗換成祈福的天燈。顏寧倚在雉堞邊擦拭千秋劍,忽覺肩頭一暖。
“趙國願與齊楚共設三省盟會,在位之年永不互犯,貿易經商,共創盛世。”顧北堂將大氅披在她身上,指間龍紋扳指尚帶著鑄璽的新痕:“我把盟城定在煙嵐。”
顏寧挑眉望去,見他從袖中取出塊虎符遞給自己:“謝語兒從楚國來信,說要在盟城設女子講武堂。齊珏倒是鬧著要拆了城牆種桃花——你說我們是留東南角的烽火臺當藏書閣,還是把西市的老酒坊改成...”
“顧北堂。”素手忽地按住他喋喋不休的唇,顏寧眼底漾開狡黠流光:“你奏摺批傻了?”
“這是我求親聘禮的一份,北幽十二萬兵馬,此生只聽一人號令!”
暮色浸透皇宮時,顧北堂正被顏寧按禦書房的檀木案前。窗外飄來桃瓣落在未幹的墨跡上,恰點染了《三國盟約》最後一行小楷:“山河為聘,千秋作諾,此生不教烽火驚紅妝。”
“別動。”顏寧突然貼近,顧北堂喉結微動,卻見她指尖拈著花瓣笑吟吟退開:“陛下,今是上元節,聽說有盞鳳凰花燈壓軸。本宮的猜謎實在是不太好。”
顧北堂把她攬入懷中,眸中的深情像是要溢位來,語調沙啞寵溺:“願為娘子解憂。”
“殘戈斷戟埋深雪,炊煙不斷千裡綿。八個字成語。”
“山河無恙,人間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