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之上,管絃絲竹,佳餚美酒,好不暢快,先帝裝作不經意提起:“朕聽說,子瑜夢中得草?”
老王爺眼前一黑,哆哆嗦嗦的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小子瑜卻是脆生生的回答道:“嗯,子瑜確實得到了藥草。”
“子瑜,你怎可在聖上面前放肆!”
先帝倒是覺得有意思:“無妨,你讓他說。”
瑞王爺酒杯都端不住了,生怕莫子瑜說出什麼胡話來,旁邊齊璟的目光,他不是沒有察覺到,正想怎麼辦之時,不曾想莫子瑜卻從小桌子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個禮:“謝謝聖上救子瑜的命。”
先帝疑惑的看著小子瑜,抬眼望去發現瑞王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想來不是搪塞他的,來了興趣:“子瑜,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問仙人為什麼要入夢,贈我藥草,仙人說,是受當今天子所託,知道我身體羸弱,怕是活不了多久,於是前來相助。”
先帝聽完,龍心大悅,“當真如此?”
“子瑜不曾欺瞞。”
“好,好啊,那時候見你,朕心疼的緊,唸叨了好長時間,不曾想居然仙人託夢。”
瑞王爺剛把心放進肚子裡,卻又轉而憂愁起來,“慧極必傷啊,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四歲小孩能說出來的話啊!”
有了莫子瑜這番話,一場宴會下來,先帝甚是高興,問藥草的療效,瑞王爺大膽的說了謊,“只說是給莫子瑜滋補調養身體用的,對於真實療效一概不提,要是他們知道這顆藥草就是傳說中的九轉回生草,整個瑞王府怕是就沒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也好在瑞王府有的是財力和權力,長年累月的調養下來,莫子瑜也真的比之前好了太多,故而沒人懷疑,實際這顆藥草一直未曾動用,就是怕那天莫子瑜出事,以備不時之需。
在瑞王爺意識到莫子瑜聰明過人的時候,帶他尋遍了高人,在一所道觀中,求得以為德高望重的道士,封了莫子瑜的慧根,選了另外的姓氏,故而才和常人無異,甚至學起什麼來,比常人還吃力的很,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後來,又讓齊蕭塵仔細教習,把他送去了雲間書院他她不求莫子瑜有什麼大成就,只要平安喜了,這慧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就是封住,也會有沖破的一天...
要是不生氣,不埋怨顏寧是假的,瑞王爺站在房門始終不曾進去,他為了莫子瑜費盡心機,耗盡了心血,而莫子瑜卻是把自己的半條命實實在在的給了顏寧。可又想起太醫所說,若不用仙草救治,顏寧這一身的武功盡廢,再也站不起來,雙手也不一定能用,又軟了心。
罷了!他不想理會皇家那點破事,也不想管顏玉衡是否真的通敵叛國,但不論真的假的,他們瑞王府,是不曾有愧半分,或許是年齡大了,早些年做的壞事都想起了,想給子孫多積攢些福分。
顏寧在收到回信的時候,枯坐了半宿,當年她那麼重的傷,身上連條疤都沒留下,若不是因為這個藥草,還能因為什麼?這麼多年,若說她唯一虧欠之人,便是莫子瑜,可我是統領府嫡女時,身份太過特殊,怕牽連你們瑞王府,引得聖上懷疑,無法嫁你;我和離入獄被你救回之時,殘花敗柳的身軀,配不上你;我成為赫赫威名的齊國統領之時,因為朝臣的流言蜚語,怕汙了你。
顧北堂太醫院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季子慕有嗜血堂的事情要忙,把他交給這些太醫們,便走了。他很少生病,身體底子也很好,每次只是一聲咳嗽,都把顏寧嚇得不輕,想起顏寧,滿是苦澀。
“顧大人,您醒了?”一位太醫推門進來,拿著醫藥箱,身後還跟著一個醫童端著藥碗,中草藥味彌漫,更苦了。
“現在是幾時了?”
“大人昏迷了兩天了,現在日頭偏西,一會就要日落了。”
“我身體應當是不錯的,怎麼會昏迷這麼久?”
“多年勞心勞力,憂思深重,傷了元氣,這場大雨算是個引子,把常年累積下來的病都誘因出來了,自然就睡得時間更長些,病來如山倒,大人多休息會吧!聖上那邊已經過來下旨,讓這幾日不再去上朝,好生養病。”
顧北堂沒說話,想要起身,確實軟綿綿的沒有力氣,緩了一會,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謝謝李太醫的照料,我還有事,先出宮了。”
“顧大人,可是要去找顏姑娘?”
顧北堂邁出門的腳又收了回來,凝眸看著他,“太醫是如何猜出來的?”
“也不是老夫想要打探,只是大人昏迷之時,喊的名字全是寧兒,不過要真說顏姑娘的訊息,去瑞王府診治的太醫回來說了說。”
“如何?”
趙太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新舊傷交疊,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顧北堂整個人像是突然被人扼制住了脖子,喘不動氣,眼眸中盡是痛苦,他閉了閉眼睛,像趙太醫道了謝,轉身出了宮。
日暮西斜,影子拉的很長,那麼長的官道上,空無一人,旁邊的小醫童突然出聲,“師父,為什麼我覺得顧大人,整個人看起來那麼孤寂和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