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雨眼睛亮了亮,艱難地動了下頭,立馬感覺想要嘔吐。
“不要動,重度腦震蕩,動起來會更難受。”說話的人靠近了。
是一張陌生的臉。
周新雨收回視線,閉上眼。
太好了。
躺在病床上的那幾天,是一種完全的折磨。周新雨雖然從小到大受過不少皮肉傷,但這麼嚴重的還是頭一次,全身都動彈不了,翻身不行,上廁所也都要人照顧,每天傷口疼得鑽心,更癢得鑽心,車禍時沒有感覺到的劇痛全都盡數返還,令他夜不能寐。
恢複說話能力的第一時間,周新雨問了那個照顧他的陌生男人:“你是誰請來的?”
男人笑著說:“是賀總。你保護的那個人是他家的獨生子,他家裡感激得很,賀總給了我很多工資,特地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
那。
那個獨生子,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自己保護好他了嗎?他受傷了嗎?
周新雨平靜而冷漠地問:“誰?”
這次對話就像是一次彩排練習。
正因這次練習,後面穿著病服的賀逸被輪椅推著走進他的病房的時候,周新雨才能忍住問他為什麼會坐輪椅的沖動,用茫然的表情說出那句“你是誰”。
其實他更想問,你怎麼還沒有走。
然後在一次次林若全告訴他,那個大少爺一直在門口守著他的時間裡,周新雨想出了答案。
愧疚。
賀逸對他一定是有感情存在的,周新雨能從那些親吻和親密接觸中感覺出來。
所以自己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的行為,反而成了賀逸離開的絆腳石。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主動來撇清關系吧。
“……我都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你怎麼還不走啊……”
賀逸已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他明白了一切,頓時心髒像是被扯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嗓子裡都泛起腥甜的味道。
周新雨竟然全都知道。
他向前一步,將病床上哭得滿臉淚水的青年摟進懷裡。
周新雨不讓他說對不起,所以賀逸不說。
他一手抱著周新雨,一手輕撫著青年的後背,聽著他在自己的懷裡發出微微顫抖的、帶著哽咽的呼吸聲。
賀逸這輩子從沒掉過一滴眼淚。
現在,他自虐一般地想著知道了真相的周新雨會有多疼,有多難受,雙眼一陣陣的滾燙,雙唇發了抖,視野模糊後,臉頰上劃過一道滾燙的痕跡。
痕跡變得冰涼,又被新的淚水覆蓋,再度變燙。
周新雨發覺了什麼,掙紮著抬起頭,見到一向溫柔開朗,遇見什麼事都沉穩從容的賀逸竟然掉了眼淚,頓時什麼都忘了,抬起那隻還能活動的左手,慌亂地拿了紙巾給賀逸擦。
賀逸閉著眼溫順地讓周新雨在自己的臉上胡亂擦拭,然後低聲道:“我不會走。”
周新雨手裡攥著皺巴巴的被打濕了的紙巾,擰著眉頭:“你不用在乎我,我就算沒了你也能好好過,你也不用擔心什麼黑化值的問題,救你是我自願的,你又幫過我那麼多,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也不可能恨你的。”
竟然連黑化值都知道了。
這段時間裡,周新雨的心裡到底積了多少事,又是在承受著怎樣的痛苦,繼續和自己相處?
賀逸搖頭:“我真的不會走了,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