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越想越驚恐,越想膝蓋越軟。
他不敢再留,轉身跌撞著跑了。不想路上撞見了雲霄散人,雲霄散人見他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皺起眉:“這會兒城主大人不留在劍臺主持,跑到這來做什麼。”
“我是想搬救兵……”城主哭喪著臉,“雲霄散人,您勸勸謝真人吧,要是劍臺沒了。”
“沒了就沒了。”雲霄散人一揮袖子,不再理他,快步走上閣樓。
劍臺上,陣法已破,在修界中屹立了數千年的巍峨巨物,在兩個魔修的圍攻下,已有了搖搖欲墜的預兆。
估計當年設下禁制的人也想不到,竟會有兩頭活了幾百年的老狐貍,恰好是魔修,又恰好地一同重生回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能夠參加這次臺會,又能有足夠強勁的實力解除封印,擊破劍臺。
“謝允。”尖叫聲吵鬧聲隨著風飄來,又被風吹得很遠。雲霄散人花衣紛飛,皺眉看著眼前的白衣男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自己的徒弟當道侶就罷了,怎麼還是個魔種?”
“你看出來了。”謝允轉頭。
“能看不出來才見鬼!”雲霄散人道:“這些都罷了,你……你的選擇竟然是和那小魔修一起叛離正道?你這樣對得起你師父那麼多年的養育栽培嗎?”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已有了痛惜之色:“謝允,你……”
“正道魔道,又有何區別?”謝允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拿著支月色玉笛,玉笛在他指間輕輕轉動著,紅穗飄飄:“雲霄散人,我師父在世時,我可有一次辜負過他的期望?又可有一次違背過宗法門規?”
“師父曾說,我太過冷漠,來日必會因此吃虧。他說得果然沒錯,那疼痛我至今印象深刻,且一痛就是百年之久。”
“人活在世上,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總會有對不起的一方。既然如此,世人想如何評說,便都由他們去吧。”謝允微微轉頭,竟罕有地朝雲霄散人笑了笑:“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雲霄散人一時怔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她雖不是謝允的師父,卻也算是看著他長大,這麼多年,日升月落,風來雨去。世間滄海桑田,世事變遷,謝允卻始終都是一副冷冷的,漠然的樣子。彷彿這世間沒什麼能撼動他,亦沒有什麼能感化他。
以前同化靈喝酒時,雲霄便聽對方說過對謝允這個徒弟的擔憂,說他活得實在太孤獨,有朝一日世間再難逢敵手,也再無熟悉之人,恐怕會因為太空虛太無聊而徒生心魔,無法參透,無力飛升成仙。
這一點,雲霄很認同,並且心中也有類似的擔憂。正因如此,化靈死後,她才會每次見到謝允,都那些勸說的話。
而現在……
雲霄散人甚至有種錯覺,那就是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有血有肉的謝允。
“嗯。”雲霄退了一步,勸說的話,也忽然就全數消散了,“化靈若見到你今天這副模樣,也一定會開心的……”
那人向來快意恩仇,又心善得要命,怎麼可能會覺得這個寶貝徒弟對不起自己呢?
“啊!”下方傳來一聲不知是誰發出的尖叫:“劍臺倒了!”
謝允道:“後會有期。”隨即禦器飛行,筆直朝劍臺的方向飛去。
雲霄散人在他身後,半響無奈嘆息一聲,也離開了。
不管了。反正也管不了。而且不管怎麼說,謝允都是個有分寸的,養不出什麼混世大魔王。既然如此,就隨他們去吧。
謝允已飛到了劍臺上方,本是想看看自己這徒弟是否需要幫助,卻不想正好見到了劍臺坍塌的瞬間,結界破碎,玄色石塊四分五裂,露出了正中黑紅交織的麒麟雙劍。
江赦和林少卿的身影就在破碎的石塊之間,他們幾乎是同時伸出了手,去觸碰那劍。
而在他們握住劍的下一秒,劍臺底部的情形也終於徹底顯露出來。
竟是一道冒著通紅火焰的無底深淵!
拿著雙劍的兩人則好似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沒有絲毫掙紮地筆直落了進去。
這……
這還能有生還的可能性嗎?
在場的所有人腦海中都同時冒出了這個疑問。
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又一件令他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一襲白衣宛若仙人的謝允真人,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如一道利箭般筆直飛入了那道火紅的縫隙之中。旋即,入口的裂隙不斷變窄,並在整座劍臺徹底崩塌後,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