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座的弟子悄悄轉過身來,做賊似得小聲喊了幾句。
江赦看向他,明曉溪那樣的江赦勉強還能有點印象,但這種只是坐在前面說過幾句話的路人甲乙丙,他哪可能還記得住。他眯眼笑了笑:“怎麼?”
“之前說好的,這次測驗幫你畫符,你下山的時候幫我從帶話本子,可千萬別忘了。”弟子沖他擠眉弄眼 :“要那種勁爆的,懂嗎,勁爆的——”
江赦莞爾:“好,好。勁爆的。”
弟子咧嘴笑起來,飛速瞟了臺上的淩道雲一眼,趕忙把身子轉了回去。
就著這段對話,江赦又想起了一點無關緊要的瑣事。
因為他是謝允座下唯一的弟子,所以每十日就擁有一次下山採買物資的機會。謝允並不關心這些小事,更不需要他買什麼東西,不過每月還是會給他些用度,讓他能買些他自己想要的東西。
劍宗上每個弟子分到的物資都是固定的,雖不寒酸,但也不豐厚,更沒有什麼娛樂。有什麼想要的,只能下山去買。然而出山門的機會又是隻有那些親傳弟子中最得寵的那個弟子擁有,這些人都眼高於頂,根本不屑與這些沒有師尊的弟子為伍。
江赦是個異類,因此不少弟子都會用各種亂七八糟的報酬跟他換幫帶東西的機會。
對哦,以前自己還做過這些事情。
只是怎麼前世死去的時候,回望來路,卻只剩下了仇恨與鮮血呢?
江赦自嘲一笑。
弟子們三三兩兩的來齊了,測驗也正式開始。
知道有人幫自己畫符,江赦便懶得再費心,裝模做樣地磨了墨,提著筆懸在符紙上就開始發呆。
不想這次淩道雲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瘋,不好好在上面坐著,反而揹著手,在弟子的座位之間遊走。
他走到江赦旁邊,見江赦面前的符紙還是一片空白,立馬兩眼一瞪:“江赦!你怎麼回事?時間都過了一半了,你還沒開始畫?”
江赦頓了一下,道:“淩長老,我還在醞釀。”
“醞釀?”淩道雲嗤了一聲:“你一個親傳弟子,畫個火符還用這麼半天來醞釀?別找藉口,畫吧,我看著你畫。”
江赦心裡“嘖”了一聲,看來這替考是白找了……
他緩緩吐氣,提筆,落下。
紅色硃砂落在黃符紙上,留下一道鮮亮的痕跡。江赦不由得想起了前世,想起了他吐在謝允白衣上的血……
一個火符而已,他不過幾息時間就畫完了。江赦剛放下筆,一旁的淩道雲就訝異道:“等等,你怎麼畫得這麼快?”
快?
江赦茫然地看了淩道雲一眼,對上對方驚訝的目光,這才遲一步反應過來——
現在的他,應該是個天賦平平修為平平,哪裡都不出彩的築基初期。一張火符對於後世修為大成,能以一敵百的魔道道主而言當然是提筆就來的事情,可對一個普通弟子來說……
江赦瞟了眼前座,那弟子正側身傻傻地看著他,過了這麼久,桌上鋪著的符紙才剛剛畫完而已。
淩道雲伸手將那符紙揭起,端詳片刻,道:“墨痕清晰,靈力附著均勻,執行暢通無阻。是上品火符。”
說完,又眼神古怪地看了江赦一眼:“你小子,以前莫不是在扮豬吃老虎?有這樣的實力,還要別人幫你測驗?”
聽到這,江赦便知道淩道雲是聽到自己和前座的對話了。他不知該說什麼,只好笑了笑。
淩道雲倒是個惜才的,之前針對不過是因為江赦這刺頭太愛惹事,現在捏著火符,看江赦都順眼了許多,輕哼一聲:“罷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惹眼也確實不是什麼好事。你的測驗透過了,回去吧。”
江赦低頭應是,正要離開,又被淩道雲喊住。
“對了,你師父之前託我畫了幾樣符籙,正好你幫我帶給他。”淩道雲從儲物囊中拿出一沓捆好的符籙,扔給了江赦:“去吧。”
江赦捏著那沓符籙,愣了一會,才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走在先前走過的路上,他卻感覺心跳越來越快,胸膛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漲破,手中拿著的東西好似也有火燒。
直到現在,江赦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沒有做好與謝允再見面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