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話,他一個小娃娃還能把人打死不成!”陳之昂甩了甩腿,這大胖小子是紋絲不動,倒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扶著桌子,“人家溫黎都敢,你白長這麼多肉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午後,溫黎與聞辭在東宮的碧波亭看書,書桌上放了一碟子大夫允許吃的桂花糖糕。
這是當下最時新的繪本,是探花郎所編輯的衍朝律法,將枯燥乏味的律例融入到膾炙人口的故事中,更加便於理解與接受,內容通俗易懂、畫面精緻優美,一度成為京中小兒最愛的書籍。
其中一篇則是,一個書生與農家女結為夫妻,農家女努力地幹活掙錢湊夠了書生進京趕考的銀子,書生不負眾望考中狀元,卻將農家女與孩子拋之腦後,娶了當朝丞相的女兒為妻,農家女知道後一路趕往京城,卻被書生殘忍殺害,然而丞相府一夕之間落敗,書生最終翻然悔過,終身與青燈古佛相伴。
溫黎不滿意這樣的結局,擰著小眉頭,“他犯下如此大錯,為何只是與古佛相伴這樣的懲罰?”
“小公子,這就是讓您回答此人犯了幾重罪,該如何判別與懲罰的。”
溫黎抿了抿嘴巴,在紙上寫了起來,他寫得很慢,但一手簪花小楷寫得非常秀氣好看,見字如人,大抵如此了。
德福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然後轉向另一邊,發現是一片空白,“殿下,您的答案呢?”
聞辭磨搓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我知道了,這個叫負心漢。”
德福:“……”就不該抱有幻想。
“騙你的,我當然知道啦。”聞辭笑嘻嘻地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來,“其一停妻更娶,其二拋棄嬰孩,其三隱瞞欺詐,其四謀害性命,此人應該取消功名利祿,杖責三十大棍,若還有命在再流放西南三千裡,永世為奴。”
德福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這與繪本上的內容一字不差。
聞辭驕傲地揚了揚頭,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衍朝的律法阿黎早就教過我了,我都能倒背如流,這種繪本下次不要再買了,沒意思。”
那麼多老師費盡心思讓自家小主子記住的衍朝律法,就這麼輕易地被溫小公子教會了,德福再次驚詫。
“公公不必驚訝,父親與陛下讓我住在東宮,一方面是為了阿辭的病,另一方面,我身為阿辭的伴讀,自然有督促與教授的職責。”溫黎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說著,語氣雖然稚嫩,但儼然像個小老師一樣莊重認真。
溫黎雖然年紀小,受傷受委屈難過了都會哭,但他讀過很多書,知道許多道理,有些事情不必明說他也可以明白。
這番話把德福哄得一愣一愣地,彷彿站在面前的是溫書禮一樣,壓力倍大。
“那……那個咱們來畫畫吧。”德福變戲法一樣地拿出一本畫冊。
溫黎翻閱著畫本,都沒有找到一隻小鳥的圖案,努了努嘴巴,對德福道:“公公,我想畫小鳥。”
德福還未張口,聞辭就麻溜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那我去把啾啾帶過來。”
陳之昂將陳越崢帶進了宮,徵求皇帝同意後,讓自家兒子去了東宮,但他摸了一個空。
德福道:“小公子,太子殿下去拿東西了,您在這兒等一下。”
陳越崢拘謹地坐著,沒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起來,眼睛滴溜溜地四處看看,目光瞥到了小亭子那邊的一抹亮色,鎖定在一個渾身雪白,像是隻小糯米團子一樣的娃娃身上。
奶團子溫黎正扶在文案上認認真真地畫畫,忽然有一個龐然大物擋住了他的視線,不禁抬頭望去,他的一雙眸子像琉璃一樣漂亮,盯著人看的時候總是燁燁生輝的。
看得陳越崢白胖的臉上一陣紅,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結結巴巴著,“你……你好。”
“你好。”溫黎有禮貌的回應,“你是誰?”
“我是……是陳越崢,你呢?”
“我是溫黎。”溫黎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又稚氣未脫,奶聲奶氣得很是可愛。
陳越崢的目光完全被溫黎吸引住了,他從來不知道他爹的死對頭溫丞相能有一個這麼好看的寶貝。
被別人這麼沒有禮貌地盯著,溫黎漂亮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你不要總是盯著我看。”
“哦哦。”陳越崢連忙收回視線,上看看下看看,不知道要看些什麼好,最後目光落在了書桌上的走馬燈上,哈哈一笑,“你這燈挺好看的啊,哈哈哈。”
等抱著啾啾回來的聞辭時就看見溫黎正把走馬燈遞給一個大胖小子玩,好像還對著他笑了,怒從心中來,可他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忽然想起了繪本裡的那個負心漢,靈活地運用到了溫黎身上,聞辭歇斯底裡地控訴著,“溫黎!你怎麼可以拋夫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