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森
王宮的煉金實驗室裡，洛蘭正饒有興致地觀摩雲齊除錯新的空間法陣。
藍光流轉的符文在地面形成一個複雜的幾何圖形，空氣中彌漫著星塵灼燒後的焦糖味。
“理論上這個法陣能讓人看到過去的時間片段。”雲齊擦了擦額頭的汗，“但還不太穩...陛下別靠太近！”
話音未落，洛蘭的靴尖已經碰到了最外圈的符文。剎那間整個法陣爆發出刺目的白光，滄溟的劍剛出鞘一半，他的君主就已經消失在扭曲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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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之森的晨霧還未散去，洛蘭踉蹌著跌出虛空，一頭栽進松軟的苔蘚地。他抬起頭，正對上一雙翡翠般澄澈的眼睛。
那是個約莫人類孩童七八歲模樣的精靈，銀發亂蓬蓬地翹著，懷裡抱著一顆發光的果實。小精靈歪著頭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怪人，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好奇地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王冠。
“你是月亮掉下來的寶石人嗎？”精靈的通用語還帶著稚嫩的腔調，“你的頭發像太陽一樣。”
洛蘭的心髒漏跳一拍。他認得這雙眼睛——幼年時的萊米爾，還未被歲月磨出冷冽的光澤，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
“我是...”他臨時改口，“一個迷路的旅人。”
小萊米爾立刻興奮地跳起來，銀發間沾著的花瓣簌簌落下。“我是母樹這一代的守護者！”他挺起小胸脯，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不過長老說我太小了，還不能告訴別人。”
洛蘭忍俊不禁。他的王後從未提及童年往事，沒想到幼時竟是這般活潑模樣。
小精靈自來熟地拉住他的手：“我帶你去吃晨露莓！不過你要幫我保密哦。”指尖相觸的瞬間，洛蘭驚訝地發現小萊米爾掌心已有淡淡的守護者紋路，這麼小就開始承擔血脈之力了嗎？
他們坐在母樹氣根形成的天然鞦韆上，小萊米爾晃蕩著光裸的雙腳。
洛蘭對這個小動作已經太熟悉了，萊米爾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成年。小精靈一邊啃著果子，一邊聽“旅人”講述遠方的故事，翡翠色的大眼睛裡盛滿嚮往。
“你是說，你從未來而來？”沾著果汁的小手突然貼上洛蘭的臉頰，涼絲絲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
得到肯定答複後，小萊米爾像發現新玩具般追問：“那你和以後的我認識嗎？”
陽光穿透樹葉的間隙，在精靈銀發上灑下跳動的光斑。洛蘭輕輕為他拂去發間的碎屑，指尖流連在那柔軟的觸感上：“當然，可以說，比摯友還要深。”
“摯友是什麼？就像我和母樹的關系嗎？”
這個類比讓洛蘭呼吸一滯。他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小精靈可能從未體驗過平等的陪伴，精靈族森嚴的等級制度下，守護者從出生起就被隔離培養。
接下來的日子彷彿偷來的蜜糖。
洛蘭教小萊米爾用人類語數星星，在精靈被母樹能量反噬時將他摟在懷中輕撫後背，甚至偷偷帶他溜去森林邊緣看人類村莊的炊煙。每個夜晚，小精靈都攥著他的衣角入睡，像抓住一縷不敢奢望的溫暖。
“有點像民間的童養媳？”某次哄睡時，洛蘭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指腹擦過小萊米爾眼角的淚，昨夜連線母樹失敗後哭腫的眼睛還沒完全消下去。
月光透過樹屋的縫隙，在地上畫出銀色的漣漪。洛蘭凝視著懷中安睡的精靈，突然希望時間就此停駐。這一刻他理解了為何時空法陣被列為禁術。
有些相遇，註定是甜蜜的毒藥。
晨露滴落在額頭時，洛蘭發現自己正躺在寢宮的大床上。成年萊米爾蜷在他懷中，銀發與金發糾纏在繡著王室紋章的枕頭上，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小的陰影。
“怎麼了？”被擾醒的精靈迷迷糊糊地問，嗓音還帶著睡意。洛蘭吻了吻他耳尖，那裡有個月牙形的小疤，是幼時爬樹摔的。
“夢見一些事。”他將愛人摟得更緊，在心底補完後半句：
夢見你的眼睛，還未學會隱藏愛意時的模樣。
窗外，誓約之樹的枝條輕輕搖曳，一片銀葉飄落在窗臺。
葉脈的紋路隱約組成了幼童的笑臉，轉瞬又被晨風吹散，如同那個不該存在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