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巖放下手機：“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他回來嗎？”
“嗯。 大概知道。” 遲想說。
陳牧巖眉梢微動：“是，我記得你第一次見小翎就跟我說過，他的世界好像只有我和我媽。”
他身體往後靠了靠，胳膊搭上遲想肩膀，午後暖風將他的聲音包裹在一片柔和中。
“那年發現他自殘，我自認為懂他就沒把這件事告訴我媽。擔心裁紙刀太鋒利容易失手，還買了一把短刃的袖珍刻刀給他。消毒液碘伏，各種型號的創可貼繃帶都備上，我以為我的接納能讓他不覺得那麼無助。……後來他身上的傷真的少了，我想我應該是對的吧。直到他用那把刻刀割了腕。”
陳牧巖手背輕輕蹭遲想下巴，“你知道嗎，被心理醫生催眠後的小翎分不清自己是誰，他講一件事情會代入我媽的角色去講，他沒有自己。醫生曾經提到一個詞，叫……‘寄生’。”
遲想眉頭皺起來，這個詞讓人不舒服。
“我媽有些崩潰，她不太能接受這種形容。”陳牧巖停頓片刻，說，“考試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幾天我陷在自己的情緒裡，完全忽略了小翎，其實他一直以來都是將我和我媽的情緒放大無數倍自己消化的，那天晚上我和我媽又起了沖突，他也終於承受不了了。”
遲想握了握他的手，那時自己正遲相銘的病床前陪伴他的彌留之際。
“所以後來我和我媽都很……”陳牧巖垂下眼睛，“誰也沒辦法面對誰，沒力氣互相指責，又各有各的愧疚。我媽努力改變自己，同時接受心理輔導和學習，她也真的變了。”
遲想點點頭，他感覺得到。但是這樣的張亞婷也讓人唏噓，以前為數不多的接觸中不管是裝出來的溫和講理，還是骨子裡的高傲篤定，都很真實，現在嘛……
“她變得很假。”陳牧巖說，“卑微，小心，包容。可那都不是她。所以我讓小翎回來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她。只要小翎在她身邊，她會忍不住去關注他，但是她又不想讓人看出來。”
他說到這莫名笑了一下，“小翎也是，他對我媽的感受非常敏銳，他知道那道無形的視線還在，但他要假裝看不見，假裝自己也變了。兩個人都很辛苦。”
“那小翎為什麼不搬出來住？”遲想問。
“這樣的話，他們怎麼向彼此證明，一切都過去了，他們都成功改變了呢？”陳牧巖說。
遲想：“……”
兩人對視幾秒，陳牧巖直起身子。
“學長，以後小翎，還有我，少不了給你添麻煩。”
“嘖，說什麼呢？”遲想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你不知道，中午吃飯那會兒阿姨說那句話……聽的我都有點想掉眼淚。”
陳牧巖回想了一下，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她，你有嗎小遲？”
遲想沉吟片刻，面露為難，“有，我需要她兒子跟我一週五次……”
“你大爺。”陳牧巖笑著捏他腰，“這個問題繞不過去了是吧，遲星星？”
“為什麼要繞！”遲想蜷起腿來躲閃，指尖在小臂內側粗魯地劃了幾下，“看，真沒事兒，這次純粹就是你手勁兒大了！”
“你輕點！”
“真沒事兒，三次總行吧？隔天一次有勞有逸……”
陳牧巖：“我說學長，遲老闆？想哥？你以前可不這樣。”
“以前不知道珍惜機會。”遲想說。
陳牧巖慢慢收了笑，眸光深邃：“可我現在更想珍惜你。”
這話遲想沒法招架，但也不想輕易鬆口。就那麼看著他，不說話。
陳牧巖無奈：“兩次，行了吧。”
“……行吧。”遲想擺擺手，勉強同意。遠處有車開過來，他起身時又嘀咕了一句：“想太多，你男朋友耐用的很！”
陳牧巖盯著電腦樂了半天：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