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墨這次為什麼沒去。”
“他啊……”遲想剛想找個藉口，忽然反應過來：“他離職了！”
“離職？”陳牧巖皺眉，轉過臉來看他。
“對。”遲想點頭，“出差前丁子墨已經做完了交接，這兩天安排好學校的事就回老家實習了，對了，這次出去一塊的還有他一個同學，叫韓錚，頂替丁子墨的位置，那小子今天沒跟我們一起回來，客戶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工作日處理，他多留兩天。”
陳牧巖眼神探究，一時拿不準這話幾分真。
“你沒跟我說過。”
“之前我也不確定。”遲想嘆了口氣，坐進沙發，“最近事情很多，學校我還得去幾趟，牧巖，你安心學習，這是目前對你、對我們，最重要的事，知道嗎？”
說這話的遲想嗓音低沉中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有種陌生的成熟。
陳牧巖沉默幾秒，說：“那我以後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什麼？”遲想以為自己聽錯了，“接送？”
遲學長算是領教了陳牧巖的執拗，這看似發神經的提議也只好答應下來。
但沒幾天他就後悔了。累。
替男朋友累。
大二那年考完駕照後陳牧巖自己買了輛單車，遲想不解，原本還想把姜瑭閑置的奧迪用釣場分成抵了給陳牧巖開，對方卻說這是除了睡他以外為數不多鍛煉身體的機會，距離又不遠，不想開車。
決定要接送遲想，愛睡懶覺的陳學霸每天早起一小時過來做飯，送人上班後自己騎車回學校，下課只要陸教授沒任務就來接他下班，遇到遲想有應酬，他就在車裡邊學習邊等。
遲想無奈，這讓他多少有些壓力，但又礙於男朋友的小心眼不能直說。偶爾心疼極了也勸對方沒必要這麼奔波，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接接送送？
陳牧巖不聽他這套，頂著眼下烏青反問：“那你告訴我，你能從哪裡擠出時間跟我見面？”
多年後回想起來，陳牧巖嘲笑自己偏執，不過是得到的與想要的披了不一樣的外衣，便疑心生魘，也戴上珍惜的假面將本該好好享受相愛的時光壓縮糟蹋，平白製造遺憾。
可有時他又忍不住想，莫不是第六感已經預見他們會提早分別，才狗急跳牆地要多侵佔些什麼——愛人的目光，關注，時間，忠誠……只是要的太多節奏又亂，也沒有預見這一別，差點成了永遠。
一天來回數次的狀態持續到天氣轉冷，在一次接喝了酒的遲想回家後終止。
韓錚攢的局，請的是一個在遲想這裡已經pass掉的臺資客戶。
遲想跟韓錚的磨合前期不算順利，主要是三觀差異。
以往他也會為了拿下客戶用些奇招旁徑，但底線明確，不喜歡的事情不做，跑單也無所謂，大不了換目標。可韓錚對每一個意向客戶都不會輕易放手，甚至有點不擇手段，所以才有了這次地點定在豔場，卻沒事先告知老闆的特殊情況。
遲想一晚上黑著臉，手機被劃拳灌酒的男男女女撞進卡座底下，又不能讓那禿頭大肚的臺資老闆讓開自己趴地上去夠，只能耐心等著待會兒這幫人進舞池離座再說。
陳牧巖電話打到武強那兒，要了韓錚微信，按對方發來的位置找到遲想停在樓下的車。他面無表情地掃了眼會所牆體曖昧的紫金色光幕，用備用車鑰匙開了鎖。
遲想剛被客戶助理灌了一杯洋酒，眼見著對方轉身將此前還在給胖老闆嘴對嘴喂酒的女人塞了過來，頭皮不禁有些發麻，正琢磨著裝醉去衛生間躲一下，忽然有服務生過來客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生，您的車佔道了，方不方便挪一下呢？”
“方便！”遲想霍然起身，“對了，我手機掉那邊了，麻煩幫我找一下謝謝。”
“……”
“你就這麼溜了，韓錚不會生氣吧？”陳牧巖看了眼副駕上狂揉太陽xue的男朋友，“悶？”
“有點。”遲想說，“他已經生氣了。”
“……”陳牧巖給車窗降了條縫，路燈光影在轎廂裡交替輪轉，“你這老闆當的，還得看員工臉色。”
遲想閉上眼，嘆了口氣：“員工想證明自己，老闆總不能拆臺。”
陳牧巖未置可否，遲想跟外人相處經常界線模糊，不願設太多條條框框，研想裡武強是“武總”，遲想是“想哥”。
“不過生氣歸生氣，這小子不記仇，頂多明天當我面跟武哥告一狀：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逃？”遲想笑了兩聲，“要是子墨，逃的比我還快……”
車子猛然提速，遲想睜眼，發現路口訊號燈剛剛由黃變紅。
陳牧巖搶燈。
“慢點開，不急。”他鬆了口氣，繼續閉目養神。
陳牧巖沒說話，關上車窗，找了首舒緩的音樂播放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