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裴書之也是狀元出身,肚子裡也是有滿腹經綸的,他混跡官場這麼多年,從一個初出茅廬的五品官階,一路升至尚書正一品,手中要是沒有兩把刷子,想必早被有心之人給拖下水了。偏偏是這樣的人,對著心中摯愛卻一時沒了言語。
此刻,他見齊明淚如泉湧,他全然慌了神,恍若又回到了他們初識的時候。他有心想安慰上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處開始,只能笨拙地伸出手去輕輕擦拭他眼角滾落下來的淚珠。可他的這一舉動,不僅沒擦幹齊明腮邊的淚珠,卻是讓它落的更為洶湧了。看著這樣的齊敏,他心裡陡然間泛起了陣陣的心疼,輕輕一帶,將他帶入了自己的臂彎裡。
其實裴書之這樣慢熱的反應也不能怪他,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誰能想到這堂堂的尚書大人在這方面他就是一隻白斬雞?
說到底他也是個讀書人,有仁義禮智信在,那時他自年少遇見齊明起,此後心裡便一直裝著他,從未和其他哥兒再多接觸過,和齊敏在一起最多也就是牽牽手,偶爾純粹地抱一抱,而兩人無所顧忌融為一體的親熱也就僅有少的可憐的一次。
他本著從一而終的信念,一心想著他高中後就回來娶敏兒成親,可人算不如天算,這一等就是十四年。當年回京任職後,即便之後有哥兒想來攀附於他,他也從未正眼兒去瞧過,最後都被他給一一趕走了。至於宮裡的那種相親宴會,他也尤為的不喜。
久而久之這種事兒見多了,他心裡也更加的厭煩,那種滿眼慾望、算計和心機、目的的哥兒怎麼能和他們家純淨澄澈的敏兒去比?一個一個削尖了腦袋的想往裴府裡鑽,真當他是那種可以為了美色會被迷惑住的?笑話。
早知道,在他的心底裡,不論何時何地,哪怕是他們分開了這麼多年,敏兒都是他裴書之心裡唯一存在的那個人,這一點始終都未變過。十多年了,他對他的情不僅沒有隨著時間而變得印象模糊,反而是歷歷在目,越來越歷久彌新了。
一整顆心都裝了齊敏,他又如此行事,所以在兒女情長上裴書之幾乎是沒有什麼經驗可言談的。
“敏兒,你別哭了,我在呢。”裴書之仍舊是這句一塵未變的話,手底下卻是異常的輕柔,一下一下地撫著他後背如緞的黑發,久久都不曾放開。
有愛人的肩頭可依靠,齊明漸漸止了哭,從他臂彎裡小幅度地掙了掙,抬頭見他一臉擔憂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書之。”
“嗯,敏兒,我在,我在呢。”裴書之忙應了一聲,見齊明破涕為笑,他心裡也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書之,我很想你。”齊明眼睛亮亮地看著面前的裴書之,眉目間滿是淺淺的笑。
“我又何嘗不是呢!”一句短小的輕嘆道盡了裴書之所有的相思別離。
當他的眼瞳撞進齊明含笑的目光裡時,他的心頭驟然地一跳,本能地伸出手將剛剛松開的齊明直接擁過來又一次抱在了自己懷裡。這一次,他用的力氣雖有些大,卻也注意著分寸。
他這一抱,讓他紅了眼眶,連帶著掩埋了多年的情感也噴薄而出,似要把他的敏兒揉進他的心窩裡,再也分不出你我。
“敏兒,能再見到你真好。”
“書之。”齊明似沒料到儒雅的裴書之會有這樣的舉動,低低驚呼了一聲,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他臂彎裡了。當兩人鼻尖碰著鼻尖,交換了幾次呼吸後,觸著那久違了的熟悉的氣息,齊明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處,最後只呢喃了兩個早已刻進他生命裡的字,隨即輕閉上了眼睛。
院裡的其他人看著這一幕,表現各異。
先說年倫,拿衣袖擦了擦他的眼睛後,生怕自己是看錯了,幾次眨眼確認是自家大人後,咧著嘴兀自笑了起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笑得特傻。
裴府帶過來的那些侍衛,想來是被這樣的場景刺激到了,更是一個個都瞪圓了眼睛,驚掉了大半個下巴,似乎不大相信他們那從不親近任何哥兒,現在卻實實在在抱著一個哥兒的,且一臉深情的這個人會是他們家那個見到上趕著的哥兒就一臉冷漠,視他們為洪水猛獸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