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換颸風心虛了。
哪哪都不自在,也無法反駁鏡流的蛇在思考了片刻後,選擇了攏起尾巴,把伴侶圈到懷裡。
他試圖蹭一蹭氣鼓鼓的鏡流,但被小蛇用尾巴抵著腦袋推開了,颸風稍稍讓開了一些。
但,沒過多久,鏡流突然感到了腦袋上一陣冰涼的濕意,他突然抬起頭,用信子正輕輕舔舐小蛇腫脹腦袋的颸風無辜回望。
被伴侶嚇了一跳的鏡流決定報複回去,他“嚶嚶”地哀嚎了一聲,這聲音令颸風心煩意亂感到了慌張,但旋即,小蛇眼中未全然散去的狡黠讓他舒了口氣。
剛才因為鏡流受傷而消失的焚身之火,又從熄滅的灰燼中燃了起來,颸風用餘光打量著還有一段距離的巢xue,又看了看一旁的還算整潔的灌木叢中的空地。
隨後,他緩緩用頸部纏住了還在進行著拙劣表演的小蛇。
還在狀況外的鏡流,下意識地側過頭,憑借身體的本能,迎向了颸風,他們交頸而纏。
鱗甲互相摩挲著,體溫逐漸上升的鏡流,終於在秋日的寒風中意識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小蛇猛地把頭一沉,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翻轉著身體,試圖把自己從與颸風的交纏中拔出去,恢複自由蛇的身份。
但他強壯的伴侶緊隨而來,黑色眼王追逐心上蛇的氣息,在保證不會把小蛇勒死的力度下,纏緊了鏡流。
鏡流感受著尾間鱗片處不小心沾到的黑色鱗片,帶給他的黏膩之感,整條蛇靈巧地擺脫了自己可惡的伴侶,無助又艱難地蠕動到了堆積的落葉之上。
在颸風又一次試圖把他拱起來時,已經有了防備的鏡流,迅速鑽進了濕熱的落葉堆裡,接著,那條絢麗的長尾往前一甩,被破葉而出的鏡流壓在了腹鱗之下。
看著露出半個身體,正在裝死的小蛇,颸風慢吞吞地爬到了伴侶的身邊,把漆黑的尾尖挨著泥地,探入了葉堆中小蛇的腹鱗邊,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敲擊著,那本就半開半合的鱗片。
鏡流打了個寒顫,冬臨前秋本該是涼爽甚至是寒冷的,但這一瞬間,小蛇突然感受到了與前些日子別無二致的灼熱感。
別扭的小蛇憤憤啃了口葉子,隨後,不情不願地爬了出來。
與伴侶對峙了片刻後,鱗甲上沾滿殘葉的小蛇欲蓋彌彰地垂著眼睛,回到了颸風身邊。
交頸相貼,鱗甲摩挲間,不絕的“嘶嘶”聲,讓路過的動物們毛骨悚然,尤其是處於兩條蛇食物鏈底端的那些獵物們,已經連影子都見不到了。
但它們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蔚藍天空之上的黑雲在一陣風鳴聲響起後,便盡數消散了,現在,它們不用擔心自己的毛皮與鱗甲會被雨淋濕了。
只說雲散見光來,天幕的彩虹跌入了雲河裡,泛起了陣陣漣漪,水流纏綿著,硬生生把虹橋拆成了兩半,一道在上頭,一道在裡頭。
而那該死的風還不歇,生生吹皺了被陰影困在虹橋邊,那聚起的一汪水,水波蕩漾著,晃晃悠悠的交纏散了小蛇為數不多的理智,“嚶”聲與“嘶”聲交疊,不說他的伴侶,連鏡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傾訴什麼。
被陰影困在岸邊的水是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直到被一處幽深的灌木林盡數接納,混雜著黑鱗與灰鱗的泥土,將濁流引入了樹根處,填補著瘦小樹木所需的營養。
鏡流羨慕極了,因為方才的頑皮,尾巴被伴侶緊緊纏住,而虛弱了不少的小蛇,感受著胃裡還未被消化完全的食物,那湧到喉間又被嚥下去的感覺,難受地渴求著清水的撫慰。
只是,他那變得鐵石心腸的伴侶,忽視了小蛇的願望。
耀眼的金瞳溢位了淚,順著面鱗一直滴到了落葉上,藍紫色的光暈作為傍晚來臨前,兩條蛇唯一能獲取的光源,顫巍巍地為他們映著歸巢的小路。
不過,鏡流與颸風都沒有離開這片擁有著豐富落葉的灌木林,他們依偎在一起,安靜又吵鬧地觀賞著雨林半空,白日莫名出現的極光。
直到仰頭仰得疲憊至極的小蛇,再也不願欣賞這難得的美景,啃咬著伴侶的腦袋。
不想死於小蛇尖牙之下的颸風,這才抽離了他們交疊在一起的尾巴,叼著鏡流,準備回家。
但這時,一聲悽厲又沙啞的呼救聲不遠處的峭壁之下傳來。
“救命!”
睏倦的鏡流立馬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