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三十七章 敗者 颸風:求你別這樣,……
“鏡流, 你還好嗎?”滿面愁容的颸風擔憂地看著鏡流,長尾從身後探了又探,最後徐徐地從半空落下, 輕輕搭在了鏡流頭邊的樹枝上。
鏡流張了張嘴,喉嚨卻如同被最粘稠的樹汁黏住,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只能用擺頭的方式, 示意自己沒有什麼大礙。
但他的表現卻無法作為自己安然無恙的輔證, 他甚至沒了爬動的力氣, 只能靠著重力的慣性努力挪動著自己。
這條活蹦亂跳的小蛇, 已經連續數日怏怏不樂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吃不下東西,不想出門, 連對伴侶的回應都提不起興趣。
世界在他的眼中, 驟然失去了以往繽紛的色彩,只餘灰白的沉寂。
看著焦急的颸風, 鏡流很想貼緊這條蛇,用親密的愛語, 佐以寬慰的語句, 安撫自己的伴侶。
只是他太虛弱了,方才的搖頭就費盡了他積蓄許久的力氣,他側著身體倒回了枯枝上。
那雙含月凝星的眼眸, 此時已經看不清原本的色澤,絢麗的鱗甲也被覆上了一層磨砂質感的灰白面板,片刻後,這條無論怎麼擺動尾巴都覺得不舒服的小蛇, 回到了巢xue的地板上。
盤起身體,鏡流把頭擱到了分叉的樹幹上,安靜地注視著一旁的颸風。
看著虛弱的伴侶,颸風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幫助心愛的小蛇,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腹腔震鳴,一波又一波嘶鳴的聲浪在巢xue中此起彼伏地響起。
那條披滿了墨色鱗甲的尾尖遲疑地往前一伸,溫柔地拂過鏡流的頭頂,有心安撫男友的鏡流緩緩蹭了蹭這條尾巴,但不知觸碰到了哪裡,他嘶了一聲。
颸風的尾巴馬上縮了回去,此時,變得異常膽怯的他不敢再觸碰小蛇。
他煩躁地在巢xue裡遊來游去,強壯的軀幹壓迫著草葉們,它們不堪重負地發出了“沙沙”的痛苦哀嚎。
直到一旁的鏡流傳出了一聲痛苦的嘶鳴,心急如焚的颸風,這才捨得放過它們,不再讓它們一道感受自己無法與小蛇感同身受的莫大悲傷。
蛻皮時的蛇是極其敏感又虛弱的,不同於粗神經的颸風蛻皮時對小蛇靠近的滿不在乎,柔弱的鏡流對於巢xue中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十分警惕。
以至於他在面對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颸風時,瞬間發出了威脅的風鳴聲。
這聲音沙啞又低沉,壓根不會出現在正常的鏡流身上,只是,此刻已經被獸的野性所支配的小蛇,只願意相信由遠古基因指揮的本能——他要求颸風離開。
小蛇的驅逐讓這條強壯的眼王有些傷心,他靜立了許久,在那雙已經看不到半點溫情的灰金色眼瞳中,颸風看到了灰頭土臉的自己。
雖然事實上,這條沾染了鏡流愛幹淨習性的蛇,根本不可能讓半點灰塵留存在自己的鱗甲上,但為愛臣服的蛇王,在心上蛇的敵意裡節節敗退。
只要一日不曾忘卻他們之間的甜蜜,颸風就會以心為賭注,將自己的愛與天性置於天平的兩端,直到將一身血肉全部輸給鏡流,直到這條小蛇全然接納自己,他才肯罷手。
於是,選擇尊重伴侶意願的他垂下頭,整條蛇匍匐在滿是苔蘚的地面上,垂頭喪氣地向巢xue外爬去。
但一條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尾巴攔住了他,颸風陡然一轉身,看向了尾巴的主人。
卻見方才還威風凜凜的小蛇,此刻雙瞳充血,眶鱗滴淚,將自己的頭狠狠撞在略顯尖銳的石稜上,無助地看著他。
“颸風,對不起,”
面對著萎靡不振的男友,鏡流只覺自己的心要被撕裂了,分不清現實虛幻的他方才只顧沉溺在蛻皮的痛苦中。
在心魔故意的引誘下,他對著一條看不清面龐的巨蛇發出了驅趕的風鳴聲。
直到熟悉的氣息從蛇信連結到心髒,隱約看到颸風落寞身影的他,這才意識到那略顯熟悉的身影究竟是誰,莫大的恐慌與極難堪的歉疚令他掙脫了野性的支配,回複了理智。
顧不上身體的痛苦,他用盡了最後一絲積蓄的力量,撲向了颸風,颸風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小蛇。
在伴侶寬厚的懷抱裡,感受著颸風的溫柔,淚如泉湧的鏡流抽噎著,從喉間擠出了斷斷續續的道歉。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對不起,颸風……”
小蛇的聲音已經接近喑啞,那一聲聲的哭咽讓颸風的心揪成了一團。
分擔不了伴侶的痛苦,也勸慰不了小蛇心情的颸風已經快抑鬱了,這條不知天高地厚的眼鏡王蛇,面對著難過的伴侶,心中只餘愁悶。
“鏡流,別這樣。”
小心翼翼地用蛇信蹭了蹭鏡流的面鱗,他幾乎是在哀求。
“我不在乎,鏡流,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尾尖輕輕挑開了鏡流頭頂已經破裂的鱗甲,更美麗的嶄新鱗片露出了冰山一角,鏡流的頭頂突然輕鬆了一瞬,他努力夠著身體仰頭看向了颸風。
卻見沉寂如夜的雙瞳浸滿了痛楚,沒有半分的喜悅,一直以堅毅勇猛為標尺的颸風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