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了下,視線飄忽,最終落在她下巴的位置。有點僵硬的裂開嘴角,笑了一個,很假。
不像那天聊天時那樣明豔,豔的好像陰天,就那麼唯一一束陽光打在盛開的那朵迎春花上。
但她眼眶輪廓也隨著這個笑容慢慢彎了,臥蠶略顯了一點,堆在眼睛下,顯得很溫軟。
或許受環境影響,也許是常年吃不飽飯,地下人五官總是顯得有點清冷鋒利,骨骼輪廓顯著。但她笑起來卻柔和,清冷感蕩然無存,就如隻眼睛明亮的貓咪。
“不用害怕,我很好相處。”她心裡滿意,想多聊兩句,又懶得找話,百無聊賴的明知故問,“你叫什麼?”
“顏尋之。”
顏尋之留下了。
隔天,她搬進了孔唯的住處。
她長得確實漂亮,在漂亮之上的加分點是,她笑起來很柔軟。眼睛都是彎的,睫毛長長,滿含溫存。地面上冷酷和扭曲的面孔見多了,孔唯覺得,這至少讓她在休憩中舒心。
上床的時候,顏尋之抬腿,有點笨拙。
孔唯終於注意到,她腿上好像綁著輔助骨骼,藏在寬肥的休閑褲裡,不太能看得出來。
哦,是個瘸子。她又想,但現在地面缺人,瘸子也能上地面。
她招招手,顏尋之剛踩上去,趕忙轉身下來,快步到她跟前。
“你為什麼來後勤?”孔唯示意她坐。
顏尋之挨著那凳子邊緣坐下,稍有忸怩,“我受傷了……”
“但現在缺人。”孔唯說,“你這點傷,有外骨骼就能正常行走,沒什麼大礙,不應該到後勤。”
顏尋之被她戳穿,面露尷尬,半晌訕訕道,“其實我……害怕,害怕上地面。”
到後勤軍備處的無非是兩種。孔唯得到了正確的答案,目光在她身上滯了會,沒有再問。
害怕是正常的,在地面上不害怕的人,大多也會被永遠留在地面。
孔唯說,“你睡下邊吧,方便。”
顏尋之受寵若驚,連連擺手說不用,孔唯沒爭執,只道,“不然你半夜下床會吵醒我,這樣頂多是我吵醒你,你又不用上地面,醒了就醒了吧。”
顏尋之愣了兩秒,點點頭。
休息時光是短暫的,孔唯還沒溫存兩天,甚至還沒來得及熟悉這個新來的小哨兵,又立刻被叫上了地面。
她第一次見到了神志清醒、思維縝密的異物,它的精神力極其強大,一定經歷過二次進化。
孔唯忽然意識到,錯了。
不僅是她,整個聯邦的大方向都錯了。
地下永遠無法模擬自然,自然瞬息萬變,他們的樣本對比起整個世界還是那樣微不足道,他們沒能踩中那千萬分之一的機率。
人定勝天是句虛話。如果人定勝天,為什麼勝利者還要活在失敗者之下?
想要生活在自然中,就一定要放棄什麼。他們要回歸地面,就該順應地面,而非對抗地面。
孔唯做了兩手準備,先斬後奏,回地下後先著手調整實驗方向,等大框架重新確定後,再上報了聯邦。到時聯邦就算提出異議,她已經做好了大部分鋪墊。
但這次,聯邦仍然全力支援。
因為這項突破性的發現,孔唯再度升職,調回總部,做副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