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想著新名字新生活,哨向名字都是搖號,沒什麼寓意,她可以給孩子起個名字。
文化不高,最後只起了個小名,叫安然。寓意她未來平平安安、安然無恙的從地面回來,也能心中踏實、安安穩穩、沒有顧慮的生活。
試點效果並不理想,邊緣白塔退役的哨向優良參差不齊,最終取消,她又被送回集中撫養。
舒遲叫她大小姐便基於此。她是這群人中少數的幸運兒,至少曾經有過那麼一兩個幸福的時刻。
但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還有這麼個名字。
這個名字對她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她就算再也不回想,只要名字存在,就代表她擁有過一段溫情的、不完全作為工具的人生。
她比其他哨向渴求更多,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有血有肉的人。
她願意奉獻為齒輪,因為她追求人類回到地面的理想,而不是天生認為,自己就該是個工具,就該被聯邦利用磨損、報廢。
這段人生雖短,帶給她的卻是難以相替的重要。
任何人、事的插入都會模糊掉這段過往,顏尋之不是個心智多麼堅定、記憶力多好的人,時間已經不斷將這段過去鈍化,她所能做的只有盡量維護。
孔唯卻知道。
顏尋之想騙自己也不可能。她是口誤了,可在那麼激烈的時間裡、如夢囈般情真意切喊出這個名字。
倘若真是重名也就罷了,她寧願孔唯上輩子真有一個叫安然的哨兵,她眼裡看到的是真的那個安然……
——而不是她。
顏尋之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好。
莫名其妙出現在自由訓練室、莫名其妙要教她提升精神力、莫名其妙給她地面活動服督促她訓練、莫名其妙單獨給她注射藥劑,莫名其妙關愛,莫名其妙與她連結……
她對她的陌生中有一種錯位的嫻熟,她篤定她的喜好,篤定她的脾氣。
哪怕這些都是錯的,習慣也先一步讓她伸手。
她想起寧悅似有似無的暗示她,她長得很漂亮,孔唯喜歡長得漂亮的哨兵,上輩子在後勤軍備處養過一隻金絲雀,同她很像。
顏尋之從沒想過自己會身體健全的不上地面,她覺得自己倘若有一天上不了地面必然是已經無法支撐,更不可能去後勤軍備處那種走投無路混日子的地方……
可如今樁樁件件,除非她上輩子那個喜歡的人、那個她重生前在軍備部養的金絲雀——
是她。
一切恍如撥雲見日,塵封模糊、糾結不清的地方如今清晰而明瞭。
所以孔唯會以那麼高的匹配度匹配上她,因為她早知道她的精神圖景是什麼樣。顏尋之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百分百相信,只要孔唯想,她一定能做到。
她逼迫她提升精神力、提高等級,因為她上輩子死在地面。
她說,“又是這條腿……”她上輩子傷過嗎?所以孔唯最初有意給她留下下鋪的位置,她上輩子或許是個瘸子,上下床不便。
顏尋之用力眨了眨眼,孔唯在她的視線裡不斷變化。
“你問吧。”她很平靜。
好像做過無數次演練……顏尋之忽然笑了,這次很自然,不用那麼勉強的扯動肌肉,是從內心深處覺得可笑。
她也知道在騙她,她也知道她總有天要發現。
但她不說,不坦白,謊言巢狀,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刻,最後退無可退的時候。
眼眶幾乎滿溢,顏尋之竭力瞪著眼睛,睫毛微微顫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