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溫柔時如水,攪起的漩渦幾乎要將她溺死在裡面。顏尋之被迫去看她眼皮上的疤,那猙獰歪斜的傷疤像條繩子一樣拽住她。
“你的疤是被異物劃的嗎。”她楞楞的看了會,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句。
好奇怪,這疤歪歪扭扭,不像是劃傷,倒像是有人下了狠勁,慢慢剌出來的。
地下針對身體恢複研發了不少藥物,連她嚴重燒傷都沒毀容,孔唯肯定有許可權用這些藥物。
這道疤幾乎將她一張臉斬成兩半,任誰初見都免不了有些心驚肉跳,她怎麼不用,完全不去恢複這道疤,甚至連減淡都不做?
孔唯笑著摸了摸自己鼻樑,“你說這個?”
“這是我自己劃的。”
顏尋之呆了片刻,下意識問,“為什麼?”
“我上輩子就是這樣死的。”孔唯用指腹從頭至尾撫摸那道疤,“重生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臉上劃了這道疤。”
“我怕我忘了,怕活的太久,怕精神力紊亂,也怕時代更疊、蝴蝶效應,一切都變了,就以為上輩子只是場夢。”她說,“這樣每次照鏡子都在提醒我自己,上輩子不是夢,是我可以利用的先知。”
翻滾的血液隨著這番話徹底涼下去。
顏尋之腦子裡慢慢騰起的想法是,原來寧悅也不懂她啊,她是個這麼獨、又這麼有目的的人。
她自己就是錨點,除此之外都是錦上添花的附屬品。
她不唯一。寧悅也不唯一,浦歲、桑挽音……沒有人是唯一的,他們在孔唯眼裡那麼平等,不被替代,只是暫時無人替代。
孔唯湊近了一點,顏尋之下意識閉眼,唇瓣溫熱柔軟的覆上來。
喘息之間,孔唯問她,“你害怕這道疤嗎。”
顏尋之搖搖頭,孔唯鼻尖貼在她臉頰,冰涼的,輕輕上下蹭了蹭,“好像確實不太好看。如果你不喜歡,我去找藥消掉。”
像片羽毛,輕飄飄落下。
顏尋之腦子裡空蕩蕩的,“……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反應了一下,笑了,“哦,你不是不喜歡嘛。”
靠的太近,睜開眼也是模糊的,顏尋之遊離盯著前方,心髒猛然收緊,快速的發痛。
不對,不對。
她掩飾性的咳了兩聲,用一種玩笑的語氣問她,“你知道我是誰嗎?”
孔唯眼皮閑搭了下,只睜了半隻眼,懶洋洋答,“顏尋之啊。”
“上輩子真沒人跟我一個名?你每次喊顏尋之,我都感覺這名字特陌生,有時候反應不過來是在叫我。”
孔唯,你上輩子真的沒見過我嗎。
如果沒見過,我替代的又是誰,在你心裡壓著比所有人都沉的分量。
跟她又多麼相似、多麼不同,讓你從沒有紕漏、心甘情願,卻明顯的再遲鈍也能察覺感情不匹配。
孔唯也玩笑的回她,“難道是我叫的少了?以後我多喊喊你名字。地下城才搖了多少年,那麼多字,應該還來不及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