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賀郎中能挺過這一遭,待蠱蟲爆體身亡、其屍身被吸收過後,便可恢複常態。”曹大夫說,“除了內力或許會有所下降以外,其餘一切照常,只需修養十天半個月,便可如尋常人一樣。”
謝昱垂眸沉思了片刻,道:“既然有五成的把握,便開始解蠱吧。”
“大人是否真的想好了?”曹大夫詢問道,“這樣一來,五日之內賀郎中會保持沉睡不醒。大人,您真的等得起嗎?”
“是啊,大人,鎮京司那邊肯定已經發現賀郎中不見了,估計已經開始全城搜查,很快便會搜到您這兒。”寒舟擔憂地勸道,“不如就按曹大夫方才提到的,先壓制住蠱蟲,讓賀郎中醒過來,您要問什麼做什麼也可以趁著這三天……”
“夠了,我意已決,解蠱。”謝昱不容置疑地下令,“此人務必要留著,我還有用。鎮京司那邊我會去想對策。”
謝昱轉頭對曹大夫鄭重一禮,道:“曹大夫,解蠱之事就拜託您了,請您一定要盡全力保住他的性命,除此之外不必有任何顧慮。待事成之後,謝某定會以重金酬謝。”
“大人放心,既然大人已經做下決策,曹某便放手去做了。”曹大夫道,“我現在便去寫下蜜引散、燥靈湯和苦參湯的配方,還請大人派人去城中醫館抓藥,越快越好。”
“以及,我還需要三名力氣較大之人隨時待命,一刻都不能離開。這段時間除了我需要之人,其餘人一概不能打擾,否則很可能前功盡棄。”
“好,我明白。”謝昱點點頭,“曹大夫先寫著,寒舟,速去傳親信前來。”
“這……”寒舟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賀聽瀾,又看了看自家主上態度堅決的樣子,雖心生疑竇,但也不得不從命。
“是。”寒舟躬身一揖,轉身離開了密室。
謝昱緩緩在榻邊坐下,看著臉色蒼白的賀聽瀾,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他突然好後悔。
方才怎麼就沒有先聽他把話說完呢?
鞭子落在身上是何等的痛?
自己光顧著為慘死的顧令惜報仇洩憤,可跟賀聽瀾比起來呢?
失去母親的痛苦,謝昱自己也深有體會。
那天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十歲的謝昱點燈熬油背完了一本書,興高采烈地準備去向父親展示。
他想證明給父親看,自己雖然擁有一半的伽羅族血統,卻並非狼心狗肺的蠻子。
他想讓父親看到自己不比別的兄弟差,即使自己連進入私塾讀書的機會都沒有,卻仍舊可以在母親的教導和自己的潛心苦讀下趕超其他兄弟。
他想證明自己也是個對父親有用、對家族有用的孩子。
可當他抱著書,蹦蹦跳跳地來到父親的書房時,卻從門口的丫鬟口中得知父親在兩刻鐘之前已經離開了書房,往西邊去了。
西邊?那不正是娘親的住所嗎?難道父親是想念娘親了?
十歲的謝昱一想到這種可能便忍不住地歡呼雀躍。
父親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不理睬娘親了,如果自己能趁這個時候再去向父親展示一下自己背書的成果,父親是不是就會更加喜歡自己和娘親了?
然而當謝昱來到娘親的住所時,卻看到了讓他連做了十年噩夢的一幕。
父親的大手緊緊掐著娘親纖細的脖頸,眼神中毫無情愛,滿是恨意。
一開始娘親還奮力抵抗,可當父親說出“你死了,你的兒子才能活”之後,娘親心甘情願地放棄了抵抗。
那時的謝昱不懂什麼兩國交戰,不懂為何娘親會被打成“伽羅族內鬼”。
她只是個想與自己兒子相依為命的女人,怎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內鬼了?
可謝昱也知道自己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
因為父親是謝家最不容置疑的存在。
娘親曾無數次告誡他,不要忤逆你父親,若有一天娘親不在了,你只有討得你父親歡心,才能在這偌大的謝家勉強生存下去。
謝昱看著賀聽瀾那張與顧令惜有著七八分相像的面容,心髒一陣絞痛。
你也是親眼看著她死去的嗎?
她死的時候,你是否也像我當年一樣痛苦?
然而就在謝昱望著賀聽瀾出神的時候,寒舟突然急匆匆地闖進密室。
“大人!大人不好了!朱衣衛已經闖進了府中,說要捉拿藏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