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瀾侄兒,近日吾忙於協助縣丞安置流民之事,事多繁雜,不知何日才能得閑。故下次交貨之期未定,待事物稍解,必即通報,尚祈見諒。
原來那布勒多叔叔也參與到了安置流民一事?
賀聽瀾頗有些詫異,他將這封信又讀了一遍,突然産生了一個疑問。
“哪個縣的縣丞在處理流民之事?”賀聽瀾好奇道,“我記得沈玄生告訴我,說西北的七個縣沒有一個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一直都在互相推卸責任來著。難道是其中哪個縣丞突然良心發現,決定出手相助了?”
“不。”江如惠搖了搖頭,“方才我派去臨青城採買的人回來告訴我說,負責此事的是武揚縣的縣丞,周思遠。”
“而且,據說此事還是他主動包攬下來的。”
“什麼?”賀聽瀾不可置通道,“周扒皮一向又窮又摳門,他哪兒來的……”
等等。
賀聽瀾突然意識到什麼,“該不會……背後真正的負責人其實是那個晏臻吧?”
“我猜八九不離十。”江如惠道,“安置流民這個棘手的差事一旦接下來,那就只能幹得漂亮,不能出一點岔子。否則上面怪罪下來,一整個府衙的人都輕則丟官,重則掉腦袋。”
“以我對周思遠那個慫包的瞭解,他肯定是能避則避。就算上面指定要他來負責,他也會想方設法地把這個苦差事推給別人。怎麼可能主動包攬呢?”
“嗯。”賀聽瀾點點頭,頗為認同。
“反倒是晏臻,家境富裕。如果說他動用自己家的財産,充公來購買物資,這就說得通了。”賀聽瀾推測道。
若是說晏臻仕途上最大的阻礙,那便是他商門出身的家世。
富是極富的,然而所謂“士農工商”,商為末位,始終被那些讀書人所看不起。
站在晏臻的位置,他也急切地需要一次立功的機會,讓別人對他心服口服,才能在官場上站穩腳跟。
“有點意思。”賀聽瀾翹了翹嘴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夜幕低垂,寨子的主廳內站滿了人。
燭火在微風中搖曳,映出一張張滿是心事的面容。
賀聽瀾倒不像其他人那樣嚴肅,他懶洋洋地靠在主位上,逗著籠子裡的八哥,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眾人的焦慮。
當最後一個人推門而入,賀聽瀾這才把注意力從八哥身上轉移回屋內。
“人都到齊了?”賀聽瀾伸著脖子瞅了一眼,然後開心道:“不錯,那就開始說事兒吧。”
阿戇早就迫不及待了,率先站出來義正詞嚴道:“大當家,今日寨子裡的兄弟們對於流民一事産生了一些分歧。我是覺得,大家都是受過苦的人。在遇到大當家之前,我們和那些流民一樣,都是飽受苦難和折磨的窮困百姓。做人不能忘本,現在咱們日子好過了,也不能眼看著同胞們受戰亂旱災之苦,卻毫無作為吧?”
有幾個人一聽,也跟著點頭,“說得對啊,咱們當初也是過過苦日子的。”
然而還沒等賀聽瀾說什麼,燕十三就站出來道:“大當家,我並沒有說一點都不能幫。只是幫人之前應當先確保自身安全。如今正是寒冬,各類物資本來就不容易獲得。再加上外面亂成這樣,咱們更應該省著點用已經有的物資。”
“這個時候如果把糧食拿出來救助流民,不僅不會幫到多少,甚至還可能暴露寨子裡的情況。”
燕十三這話一出,方才還紛紛附和阿戇的那些人又猶豫了。
於是燕十三接著說:“大家可別忘了,在外人看來,這山上只有怪物,沒有無名寨。咱們寨子能平安無事近四年,更是多虧了大當家散播出去的流言。若是我們自己暴露了,官兵一來,大家豈不是無處可逃?”
事關自己的性命,大家想不重視都不行。
有的人立刻贊同道:“十三兄說得對,咱們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又不欠那些流民的,憑啥要幫他們啊?”
阿戇一聽這話怒了,幾步走到方才反駁他的那人跟前,大聲道:“孫銘!你別忘了,你自己的妻兒就是饑荒中餓死的!當初你那麼傷心,如今就忍心看著別人的妻兒活活餓死而無動於衷嗎?!”
“逝者已矣,又不能挽回,現在更重要的是保證還活著的人能過上安穩日子!”孫銘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阿戇臉都憋紅了,指著孫銘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