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賀聽瀾嫌棄地冷哼一聲,“說的什麼屁話?人為什麼要給自己找委屈受?成親之後過得幸福美滿那就繼續過,可這都被打得鼻青臉腫了還經營什麼經營,趕緊和離拉倒!而且為什麼總要把‘長久’和‘美滿’放在一起說?長久就一定美滿嗎?不長久就一定不美滿嗎?”
“後來那個嬸嬸自己也不願意和離了,她也覺得那些人說得有道理,並且覺得我娘是別有用心,故意攛掇我勸她和離,不盼她好。”賀聽瀾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委屈了,撇撇嘴,“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莫名被潑了一身髒水。”
“所以啊,我覺得就不該用這種將兩個人繫結的話當作祝詞。如果人人都相信分別也是另一種幸福美滿,這樣的悲劇是不是就能少一些了?”賀聽瀾越說越激動,他已經完全把自己給說服了。
“再說了,反正天下本就沒有不散的宴席,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那幹嘛還要自欺欺人呢?”
傅彥撓撓頭,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想反對卻覺得賀聽瀾說得挺有道理,想贊同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們只是來參加了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婚禮而已,賀聽瀾是怎麼從幾句耳熟能詳的祝詞,一路上升到這麼高階的層次的?
其實他早該習慣的,傅彥心想,賀聽瀾總是這麼離經叛道、驚世駭俗,但又有他自己的一套自圓其說的怪道理。
傅彥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一向如此,婚姻要一生一世忠貞不渝,生同衾,死同xue,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兩個人共同熬過去。
可他也見過很多被“忠貞”困住一生的人。
傅彥的長姐就是這樣。
他眼看著長姐在夫家受氣,看婆婆的眼色,忍受姐夫的忽視。
那時候他無比希望長姐能夠和離,回到傅家,還像以前一樣。
可是後來長姐和姐夫真的和離了,她也確實回來了,一切卻都和傅彥想的不一樣。
所有人都明裡暗裡地對長姐指指點點,說她是棄婦,說她肚子不爭氣,說她是妒婦,霸佔著丈夫,逼得一個高門貴子連個妾都不能納。
長姐曾經的閨中密友不再與她來往,見到她的時候眼中盡是嫌棄,挽著自己的丈夫快速離去。
他們的父親每次見到長姐都沒一句好話,說她給傅家丟臉了,說自己怎麼養了這麼個不孝女,對家族一點用都沒有。
其他年紀小一些的弟弟妹妹也以長姐為恥,因為他們在學堂被其他家族的孩子笑話,說他們有一個連自己男人都留不住的廢物長姐。
傅彥看到長姐回到傅家之後,一天比一天消瘦,眼中沒了昔日的光,甚至還比不上沒和離時的樣子。
曾經那樣尊貴典雅的世家嫡長女,只是逃離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就落得了如今萬人嫌棄的下場。
於是傅彥又開始質疑自己當初的想法。
或許不和離才是對長姐更好的選擇?
或許真的像長輩們說的那樣,忍忍就過去了?
傅彥不知道,許多事情他也看不懂。
他從小被教育的理念和現實中真正見到的總是那麼矛盾,他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
或許也是因為他還太年輕,他的人生還需繼續求索。
只是賀聽瀾一股腦說了這麼多,自己是不是也該表達一些什麼?
要不然顯得自己很呆瓜啊!
誰知道一轉頭,賀聽瀾人已經不見了!
傅彥環顧四周,發現劉員外家的大黃狗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院子裡,賀聽瀾正逗狗逗得起勁。
“嘬嘬嘬……哎,真乖!”賀聽瀾笑眯眯地揉搓著大黃狗毛茸茸的臉蛋子,“你叫什麼名字呀?”
然後他把耳朵貼近了大黃狗。
過了一會,賀聽瀾“哦”了一聲,“原來你叫旺財啊!真巧,跟我家狗一個名兒。”
傅彥也走過去,拍了拍賀聽瀾的肩膀,“一轉眼怎麼還逗上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