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盛導有什麼需要,直接用房間裡的座機打前臺電話就可以了。”服務生說。
“好的,有需要我再打電話,麻煩了。”
“不麻煩,對了,晚上您如果留宿,我們酒店有規定,還得麻煩您帶著身份證,去前臺登記一下。”
盛明謙剛想答應一聲“好”,還沒開口,旁邊的葉淶已經快速截住了他的話:“他不住,不用登記了。”
“好的,那不打擾你們了。”服務生說完就走了,走之前還給他們帶上了房門。
隨著“咔噠”一聲響,房門合上,葉淶一直懸空的呼吸也重重一落,盛明謙拉著葉淶坐到沙發上,拆開服務生送過來的碘酒盒跟紗布。
“我自己可以。”葉淶抽了抽手。
“傷的是右手,你不可以。”盛明謙語氣強硬。
盛明謙用力握著葉淶手腕,不讓他再亂動,葉淶坐在沙發上,盛明謙左腿單膝點地,蹲在葉淶身前,一手拖著他手腕,一手捏著夾著消毒棉球的夾子,認真給葉淶手心消毒。
盛明謙低著頭,他的臉在一片陰影裡,葉淶看著那一片陰影,麻木的身體像個木偶,任由盛明謙擺弄。
一直等到葉淶手心上的血跡擦幹淨了,盛明謙才開口說話,陳述事實的平靜語氣。
“我最近才知道,《生剝》殺青宴的第二天,秦子墨也去了,他看到我們從房間裡一起出去,他說當年是想找我複合,所以從那開始記恨你,秦子墨跟當年塞人進組,想換你角色的投資人認識,我今天來找秦子墨沒跟你說,不是想偏袒秦子墨,我諮詢過律師,潑油漆大機率只是警告罰款賠償損失,最多行政拘留幾天,沒辦法讓他受到該有的懲罰,我想做的,是讓他以後徹底不會在我們的生活裡作亂。”
葉淶沉默著聽著,沒有分量的聲音急促地跟了一句:“盛明謙,我是當事人,我有權知道真相,你告訴我事實,就這麼難嗎?”
葉淶現在知道了真相,但現在的真相也不是他嘴上說的想要的,那個斷他資源,潑他油漆的人是誰,只要不是盛明謙,對他來說意義都不大,無非是跟自己無關緊要的人,關於後續,他也提前預想過處理結果,也是成年人該有的理智方式。
剛剛在電梯口,他的失控,他的憤怒,還有壓在最底下的慌亂,源於哪裡,葉淶清楚,是盛明謙對他的隱瞞,是盛明謙帶給他的連鎖反應。
現在這個清醒的認知,卻是葉淶不想要的結果,盛明謙對他的影響有多深,他自己最清楚,這些天所謂的平靜,掩蓋了那個最底下的事實。
今天晚上,秦子墨這個引信的點燃,徹底讓他爆發,爆發後崩裂開的結果,也讓葉淶避無可避。
葉淶不得不面對從一開始就最艱難的那個問題存在,關於盛明謙。
最後他只是無力地說了一句:“明謙,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替我處理。”
盛明謙動作很輕,怕弄疼葉淶,聲音都小小的:“這個麻煩是因為我引起的,我本來想把這些問題都處理好,我不想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葉淶一時之間想不出該說什麼才好,安靜著,盛明謙緊接著又說:“我會擔心,擔心你受傷,像現在這樣。”
垃圾桶裡已經扔了幾個紅色棉球,盛明謙發顫的手指停了下才繼續。
“之前,我並不知道秦子墨跟那個投資人一直在切你資源,以前是我對你刻意的忽略太多,葉淶,對不起,總是自以為是……”
葉淶不想聽對不起,這三個字,盛明謙說過,盛明謙拇指在葉淶手腕上摩挲了幾下,安撫指腹下不安的跳動:“晚上在看到你之前,我覺得我可以妥善處理好這件事,但在電梯門口看著你的眼睛,看著你眼睛裡的灰色,我才意識到我錯了,最妥善的結果,並不一定是最好的結果,我應該跟你說一聲。”
看著葉淶手心上那道泛紅見肉的傷口,盛明謙包紮的動作都不利索了,再想穩住,也還會發抖,紗布繞著葉淶手心纏了幾圈兒依舊鬆鬆垮垮,只能拆開重新再纏一次,這回又慢又認真。
但他越慢,葉淶越疼,葉淶嘶了兩口冷氣,鼻尖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眼眶裡的水痕在動。
盛明謙好不容易包紮好,忍著腳底傳遞上的酸意,耐心囑咐:“這幾天別碰水,紗布每天都要換。”
地板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在擁抱,影子上他們額頭貼著額頭,地板上的親密刺痛了葉淶的眼,開口時聲音虛幻:“明謙,你不用可憐我。”
白色紗布邊緣滲出的紅色,紅白的極端對比之下,盛明謙的眼睛只能盯著一個點看。
盛明謙聽懂了葉淶的話,也正是因為聽懂了,心裡那個地方才會那麼難受,像是密密麻麻的針同時在紮他一樣。
“我沒有可憐你,我只是心疼……”細聽下,盛明謙的聲音是波浪紋狀。
盛明謙又用鑷子夾了一個新的消毒棉球,輕輕翻轉葉淶手背,輕輕地給葉淶指節上的擦傷消毒。
房間裡的空氣不知不覺間膨脹,壓迫著葉淶身體裡的細胞,那些剛剛沖動打人過後的四肢,此刻像是沒了根系又被太陽暴曬的野草,貼著幹涸開裂的土地,毫無生機,卻拼湊出了一個亂哄哄的葉淶。
確定葉淶手上的傷都弄好了,盛明謙一直低垂的頭終於抬了抬,眼裡漆黑的慾念在打轉:“但心疼不是可憐,不是內疚,不是其他任何詞語能代替的,就像現在,我看著你受傷,我寧可受傷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