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淶站在臺階上,等到盛明謙下車走過來,斂下眼皮輕飄飄往他皮鞋上看了眼,桃花眼尾勾出淡漠的弧度,似笑非笑:“盛導,你腳好了?能開車嗎?可千萬要小心才行。”
盛明謙假裝沒聽出葉淶語氣裡的輕嘲,抬起腿伸了伸,也笑笑回:“不礙事兒,結果怎麼樣?”
說到正事,葉淶正了正臉色:“潑油漆的人抓到了,但他只是拿錢辦事兒,後面的人還沒查出來。”
盛明謙往上走了幾節臺階,站在葉淶身側:“後面的事,我來處理。”
“你怎麼處理?”葉淶唇角向下壓著,有些納悶。
盛明謙沒回答,往馬路對面看了幾眼,自然地握住葉淶垂在身側的手腕,提醒他:“馬路對面有狗仔,正在拍我們。”
葉淶眯著眼往馬路對面看了眼,對面確實有人守著。
盛明謙歪頭湊近葉淶耳邊:“不用怕,他們說什麼都不用在意,所有的一切,我幫你擋著……”
盛明謙說話時的呼吸噴在葉淶耳垂上,燙人的熱量從那一點蔓延開,又一股腦兒沖上頭頂,葉淶甩開盛明謙的手,扭頭往路邊走,對著遠遠開過來的計程車招手。
盛明謙還跟著他,葉淶又在心裡想,待會兒要說什麼拒絕盛明謙開車送他的話,但盛明謙沒說要送他,把家裡的鑰匙掏出來遞給他:“淶淶,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處理些事。”
葉淶剛剛在心裡整理好的話,現在也不用說了,堆在嗓子眼兒那堵著,有點兒噎人。
他沒接盛明謙的鑰匙,計程車一停他就上了車。
張一浩家有老婆孩子,葉淶去住不方便,還是先回了公寓,吃過飯收拾了點兒東西,晚上去了酒店。
葉淶怕人認出來,一直戴著帽子跟口罩,把自己裹得很嚴實,走路也是低著頭,在前臺辦好入住手續,一進電梯按了樓層,裡面的人就認出了他,喊了他一聲。
“葉淶?是你吧,你怎麼也來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葉淶聽出來了,是林瀚。
林瀚之前幫了他不少忙,他跟盛明謙的矛盾無關乎他人,對林瀚,葉淶一直當他是朋友,摘了口罩沖他笑了笑說:“瀚哥,這麼巧,你也在。”
“明謙不是說,他來處理這事兒嗎,你也是來找秦子墨的?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有氣,待會兒你先別沖動,我們先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帶了錄音筆。”林瀚說完,拍了拍褲子口袋。
秦子墨這個名字並不陌生,盛明謙的老情人,葉淶抿著唇沒說話,更沒聽懂林瀚後面的話。
“明謙怎麼查到秦子墨身上的,我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他還沒跟我細說,只說讓我過來一趟。”林瀚沒注意到葉淶的臉色變化,還以為葉淶早就知道了,說得正起勁兒。
“我也是沒想到,秦子墨那人看著人模狗樣的,做事兒居然這麼齷齪,上次明謙讓我查是誰在背後老是扯斷你的資源,沒想到也是秦子墨,這回更齷齪,直接找人潑油漆,真是下作,太下作了……”
林瀚又說了不少話,邊說邊罵,葉淶一句句聽著,費了些時間才捋順所有的事。
原來這些年切斷他資源的人是秦子墨,阻礙他事業的人是秦子墨,潑他家油漆的人也是秦子墨。
葉淶暫時還想不明白秦子墨這麼做的理由,但有一件事葉淶算是聽明白了,盛明謙知道真相,而且早就知道了,但盛明謙沒跟他說。
葉淶在心裡苦澀一笑,怪不得啊,怪不得盛明謙在派出所門口跟他說,他來處理這件事。
只是,就算盛明謙想袒護秦子墨,他一個當事人,就連個知情權都沒有嗎?
離婚後盛明謙知道了他是六樓那孩子,看了影片,知道了《世界枝頭》是他寫的,知道了他這麼多年,從陰溝裡開始生長出的暗戀,知道了他對他的一切圍繞。
而這段時間,盛明謙的變化,盛明謙對他的不捨不棄,盛明謙的心疼,在此刻都變得輕飄飄的。
因為什麼呢?葉淶在心裡努力想了想,終於想到了一點答案,或許,盛明謙更多的是覺得他可憐,或者內疚吧。
“可憐”這個詞,葉淶從很多人嘴裡聽到過,他不喜歡,一直都不喜歡。
“可憐”這兩個字放在他身上,其實是另一種殘忍……
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憐他,更不需要盛明謙來可憐他,如果他當初想用可憐綁住盛明謙,他早就會跟盛明謙坦白一切。
“叮”的一聲,斬斷了葉淶的思緒,電梯到了葉淶要去的樓層,電梯門緩緩開啟,外面有人,葉淶抬腿的力氣一抽,胸口的某一處在發顫,電梯裡電梯外,四人無言相對。
葉淶跟林瀚站在電梯裡,盛明謙跟秦子墨站在電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