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著盲杖剛走到樓梯口,盛明謙就聽到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他很快就分辨出來了,是那孩子,原來他還沒走遠。
“原來你沒走呢。”
下樓梯的腳步聲斷了,盛明謙摸著門邊走進去,又摸到欄杆下臺階。
“小心……”那孩子提醒盛明謙,聲音急促。
盛明謙站住了,不再往下走,一手扶著盲杖,一手扶著樓梯扶手,樓梯間的消防視窗開著,冷風颼颼地灌進來。
“這裡冷,我扶你回病房。”男孩兒說。
他上樓梯的速度太快,盛明謙沒等到他靠近,就聽到了幾聲碰撞聲,緊接著聽到了幾聲痛苦的呼聲。
“你怎麼了?”盛明謙快步下了臺階,男孩兒倒在兩個樓梯中間拐角處。
“沒事兒,我走太急從臺階上摔下來了,”男孩兒聲音疼得都扭曲了,“你別走了,下面是臺階,我腳背磕在臺階上了,我緩緩就好了。”
盛明謙皺了皺眉,他聞到了一陣血腥味,很濃重的血腥味,是那孩子身上的味道,在病房裡的時候沒有,剛剛站在樓梯上也沒有,只有一種可能性,剛剛摔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弄的。
盛明謙有點兒緊張,用盲杖試探著往前戳了戳,下了臺階把他扶了起來,伸手一摸,摸到了男孩兒的頭發,發現他的長頭發已經剪了,現在長度只到耳朵。
兩個人站穩,盛明謙的手無意間摸到那孩子手裡握著什麼東西,指尖觸碰到一片薄薄的金屬冰涼感。
“你手上拿了什麼東西?”盛明謙問。
那孩子慌慌張張把手縮了回去,背在身後:“沒有,我什麼都沒拿。”
“是刀?還是什麼東西?”盛明謙沒被他糊弄過去,“你本來拿著刀想幹什麼的?想傷別人?或者是傷自己?但我覺得這兩種選擇都不太可取……”
男孩兒一下子哭了出來,斷斷續續抽噎著,咬著牙:“壞人,該死!”
盛明謙嘆了口氣,伸手在他頭頂摸了摸:“先跟我上樓,讓醫生處理下你的傷,晚上吃餃子了嗎?”
“沒有。”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病房吃餃子?豬肉白菜餡兒的。”
男孩兒眼眶通紅,點了點頭,哽咽著說了聲“好”。
醫生給那孩子處理了傷口,護工回來之後才認出來,剛剛撞到他的人,竟然是之前那個長頭發的男孩兒。
他跟盛明謙說那孩子腳上只剩下一隻鞋了,另一隻鞋在樓道裡掉了,那孩子腳背被刀劃傷了一大道口子,那把刀又被那孩子給扔進了垃圾桶裡。
餃子很好吃,那孩子吃了一整盤,狼吞虎嚥的,嘴裡吃著東西,說話含含糊糊的:“盛先生,我之前看過你拍的電影。”
盛明謙挑挑眉,心想,他果然是認識自己的,那天突然出現在他病房門口,可能也是這個原因吧,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他在這個病房的,可能是聽醫院的醫生護士說的。
“你看過我哪部電影?”
“都看過。”
盛明謙笑了:“喜歡哪部?”
“《動物本能》,《日落十分》,還有《焰火》……”男孩兒一口氣把他拍過的電影都說了一遍。
當時他只拍了三部,三部的知名度都很高。
因為有來有往的對話,盛明謙聽著外面的炮竹聲跟煙花綻放的聲音,突然覺得白色病房裡稍微多了點兒年味。
男孩兒吃完了餃子:“我記得,你之前還說過一句話,陽光要自己伸手去抓捕才能到你手上,可是我,抓不住……”
盛明謙被他說得一愣,男孩兒說這話的感覺,像是飄在湖面上的浮萍,泛濫之後的浮萍。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複男孩兒的話,他好像跟他伸出了一隻手,像是無奈,也像是瀕臨危險邊緣的求助。
最後盛明謙還是回了一句很無力卻也帶著希望的話——
“抓不住,可以再等等,陽光會自己落下來,會落在你頭頂,身上,像那天我們在花園裡曬到的太陽一樣,這個冬天總是下雪,但太陽到底還是出來了,我們可以一起期待明年春天,冷冬之後一定是很暖的春天。”
“真的嗎?”男孩兒不確定地問。
“真的。”盛明謙回答他。
男孩兒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們可以一起期待明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