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就早些歇著吧。”黎未寒叮囑了一句,依舊靠在枕頭上坐著。
時驚塵應了一聲,背過身去,眼眸卻始終沒有閉上。
他的手落在脖頸的金鎖上,一下下摩挲著上頭鐫刻的祥雲紋路。
此時此刻分明與身後的人近在咫尺,卻又似相隔天涯一般。
黎未寒不明白,他不懂,所以才能輕易說出“把感情看淡些”這樣涼薄的話來。
時驚塵驀地想起那郡王府的三小姐來,黎未寒到離開的那一日,都沒給她解開禁言術。
他說三小姐性子直,一開口便容易說出高牆裡最諱莫如深的事,與其解開,讓她出言得罪二小姐和容郡王,不如先做一時片刻的啞巴。
黎未寒是個通透人,他什麼都懂,什麼都看的明白,卻唯獨看不懂他的心意。
時驚塵忽然很希望自己也是個啞巴,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斷送了這幾年來的好夢,與黎未寒連如今的同榻而眠的時光都不能挽回。
更怕自己痴心妄想,一朝落空,粉身碎骨。
他到底,該如何是好。
耳畔是“沙沙”的雨聲,一場秋雨一場涼,過不了幾月就又要入冬了。
黎未寒不喜歡苦寒的冬日,但很喜歡這大雪紛揚的時節。
楚然和沐雪喜歡堆雪人,一到冬日院子裡都是雪做的兔子和人偶。
幾個人圍著炭火盆嬉笑,是他能想到最愜意的時刻。
可這種愜意,馬上就會不複存在了吧。
小徒弟們都長大了,來日都會有家室,到時候圍著炭火盆的場景,便只剩下他和炭火盆了。
這麼一想得換個好點的炭火盆。
黎未寒笑了笑,忽覺得自己與旁人也沒什麼區別,都會去貪戀那一時半刻的熱鬧與花火。
若非迫不得已,誰又願意永遠孑然一身呢。
兩人各自思量著,驀地只聽院內傳來一聲響,似是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碰倒了件陶器。
之前在郡王府,那邪祟的狀態是一團靈識化作的黑氣,也不知本體究竟在何處,該不會是追過來了吧。
黎未寒手上聚了靈力,時驚塵先一步起了身,走過去開啟窗子看了看。
“怎麼樣?”黎未寒問他。
時驚塵看了許久,道:“不是邪祟。”
“看仔細了,那東西會隱藏自己的靈力。”黎未寒提醒了一句。
時驚塵又將那窗子掀了掀,片刻後,才道:“不是邪祟,是……姚家三公子。”
“三公子?”
他來做什麼。
黎未寒不明白,時驚塵心下卻已然清楚了。大公子來求親,三公子這是按捺不住了。
唇角略略抬了一抬,時驚塵沒有回應黎未寒的話,只是靜靜看著院內的人。
姚孟延從碎裂的瓷片上站起來,渾身濕淋淋的,極其狼狽,卻也沒管自己身上的泥水,徑直往西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