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說黎未寒鮮少願意浪費口舌,此刻罵這麼一句,便證明還是沒有狠下心要趕他走的。
時驚塵安心往屋外“滾”,剛走到一半,忽又折返回來。
黎未寒看見屏風後探出半個腦袋,問道:“又有何事?”
時驚塵的眼珠子動了動,對他道:“師姐今日去後山採藥了,不在凝雪堂。”
“我知道了。”
黎未寒正要換衣服,發現這小兔崽子還在看著自己,問他道:“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滾?”
時驚塵聞言,從屏風後走出來,對他道:“我幫師尊束發吧。”
“你,你會嗎?”這小兔崽子看著毛毛躁躁的,不像是做細活兒的人,原著的折梅喜歡他才讓他近身,他可不缺這個小廢物。
“會,日日瞧著師姐梳頭,不會也會了。”時驚塵看著黎未寒那頭墨染似的頭發,心道他上輩子梳了這這頭發少說也有三五年,當然會梳頭。
黎未寒聽見這句,也再開口,直接坐在了銅鏡前。
他這人討厭什麼東西,臉上的抗拒是藏不住的,張口便是拒絕,如此不言語,便是默許了。
時驚塵見黎未寒坐下,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梳子,去梳黎未寒的頭發。
往日這活兒都是沐雪幹的,如今陡然換了人,黎未寒還些不適應。
他抬眸去看銅鏡裡的時驚塵,時驚塵正垂眸幫他仔細疏通幾日都不曾打理的發梢,動作熟練跟做過許多次一般。
黎未寒看時驚塵,時驚塵也在暗暗打量著這人,他雖早已察覺出黎未寒有異常,卻不知該不該去問個清楚。
這身子雖比上一世健碩許多,但確實是折梅仙尊的。魂魄就不一定是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什麼人奪舍。
要如何才能試探出來呢。
時驚塵正走神,忽而計上心頭。上一世的折梅在花樓裡有個相好的小倌兒,常因為流連於他,而誤了教授早課之事。
若這一世這軀殼當真是被人佔了,那這人必然對這位銷魂蝕骨的小倌事沒有印象的。
時驚塵想到此處,開始跟黎未寒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末了順嘴提及了提那位相好兒:“前些日子上早課時,聽幾位師兄說風月樓裡來了一位樣貌很是好看的花魁相公,一舞名動四方,好些個公子小姐去看呢。”
“相公,男人?”黎未寒聞言,眉頭蹙了一蹙,他看了鏡中的時驚塵一眼,道,“少聽那些個花街柳巷的事,好好修習心法,讓你早些去春曉堂,不是為了聽這些的。”
“是……”時驚塵及時捕捉到了黎未寒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厭惡,這樣單純又幹脆的感情是裝不出來的。
時驚塵握著手中的頭發,忽覺得心下如去了大患一般,輕松的很。
黎未寒覺得今日的時驚塵有些奇怪,彷彿話格外多一些,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
“那日我入你的識海時,看見了兩個夢團,那控夢術之所以能套住你,大概是因為你的另一個夢,你在那個夢中究竟看到什麼了,能如此困著你。”
時驚塵聞言,握著梳子的手滯了一滯:“沒什麼,不過是前塵往事。”
時驚塵不打算告訴黎未寒上一世的事,他希望現在的黎未寒,永遠不知道他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只要黎未寒願意如常待他,他願意暫時做一個好徒弟。
黎未寒見鏡中的人神色忽然黯然,也明白必然是些傷心事,他請了清嗓子,漫不經心道:“既知道是前塵往事,就通通忘了吧。執念太深最易成魔,老說的好,往者不可諫,來者尤可追。既抓不住往事,不如把握今後。”
“今後……”時驚塵細細想著這兩個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彎了彎唇角,“徒弟記住了,多謝師尊。”
手中的青絲帶著微微涼意,這人在榻上睡了七日,身上仍帶有淡淡的梅香。
時驚塵將梅簪橫在黎未寒的發間,忍不住問黎未寒道:“徒兒可否問一問,師尊在幻象裡見到什麼了?”
如果沒記錯,雪玲瓏那會兒被羅明煙控住,該是分不清敵我的。他很想知道,黎未寒這麼個看似的通透的人,心下有沒有執念。
黎未寒聞言,如實道:“本尊,沒有中控夢術。”
“沒有?”
“是你修為太淺,適才心神不定。”黎未寒涼聲陳述了這個無情的事實。
時驚塵沒有反駁,只低頭橫了地上那施展控夢術的罪魁禍首一眼。
雪玲瓏察覺到時驚塵的目光,沖他呲了呲牙,起身往黎未寒腳下去。
越是思想簡單的靈獸,越是能直接感受人的喜怒,它感覺得出來時驚塵並不待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