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只有黎未寒與時驚塵,兩人隔著很遠的距離。
時驚塵看了黎未寒半晌,忽然問道:“師尊,那內丹既然如此厲害,為何姚夢憐會這麼容易被修為不深的羅明煙所害呢。
黎未寒瞥了他一眼,道:“她已有孕在身。”
那魂簪中除了姚夢憐的魂魄,還有一具未成形胎兒的魂魄。
“有孕?”時驚塵愣了愣,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女修若是有孕,一身靈力血脈大半會用來養潤胎兒,十月懷胎是一個女修最脆弱的時候,也難怪那羅明煙一杯毒酒就能制住了姚夢憐。
“姚家小姐大抵是愛極了他。”黎未寒的音聲稍顯低落。
這些年他見過的負心漢薄情郎不少,好些個女修為了個剛認知幾天的毛頭小子便與宗門決裂,最後又被人拋棄,下場大多慘淡。
男子愛一個人更多的是新鮮感,新鮮感過去了,情也就淡了,這也是為何世間三妻四妾的男子居多。
只見新人笑不問舊人哭,就是如此。可憐了痴情的女子,一番柔情蜜意給了負心人。
黎未寒想到此處,抬眸看著時驚塵道:“你若將來如同羅明煙一般,我定會清理門戶。”
時驚塵不知黎未寒為何突然提到自己,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才不會像羅明煙一樣,他若是愛一個人,定會時時守著,日日陪伴,絕不會有半分欺瞞。
見黎未寒又要閉目養神,時驚塵又問他道:“師尊,你說將真相公之於眾,真的好嗎?”
分明從此以後,方羅兩家都會沉浸在悲痛之中。
黎未寒道:“真相從來都與圓滿無關,若是放任自流,那羅明煙為了維系方意純的皮囊,會害死更多的女子。你覺得本尊做的不好,可有更好的法子?”
“沒有。”
時驚塵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世上每天都有痴男怨女,他沒有讓所有人都皆大歡喜的法子。
黎未寒能揭開真相,已經做的很好了。
馬車外又落了雪,時驚塵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一回頭聽見黎未寒對他道了兩個字:“過來。”
過去。
時驚塵透過簾子縫隙看了楚然與沐雪一眼後,往黎未寒身側坐了坐。
“再近些。”黎未寒又道了一聲。
這兔崽子遇見惡鬼勇往直前,怎麼在自己身邊跟個鵪鶉似的,他還能吃人不成。
時驚塵的喉嚨動了動,又往近處靠了靠,下一刻黎未寒的腦袋枕到了他的肩頭。
“師尊……”時驚塵的身子滯了滯,恍若被釘住魂魄一般,不敢輕舉妄動。
鼻息間傳來梅花暗香,讓人心下不靜。
“本尊跟你說過什麼你可記得。”黎未寒的聲音很沉,低低的鑽進人耳朵裡,沒來由的好聽。
時驚塵靜了靜心,回道:“師尊說讓我不要輕舉妄動,等你過去。”
“你等了麼?”
“沒……”
“你要是再跑,下回本尊直接把千機引套在你脖子上。”黎未寒說著,動了動腦袋,在時驚塵頸窩處找尋著更舒服的位置。
羅明煙體內有姚夢憐的內丹,若是拖下去,對誰都不利。為了速戰速決,這一夜耗費了不少靈力,那望月劍他多少年都沒拔過一次,今次倒是飲飽了血。
“徒兒錯了,實在是那雪玲瓏的幻象,引著我,我……”
時驚塵被黎未寒的動作攪得心煩意亂,他被上一世的折梅施捨的點滴溫柔哄騙太深,總以為這苦海人間,終有一個人願意護他信他,這才有了執念。
到死,都不曾釋然。
如今重活一世,面對同樣身為折梅仙尊的黎未寒,他實不敢去信。
時驚塵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枕在他肩頭的人沒了動靜。
“師尊,師尊!”時驚塵喚了幾聲,依舊沒把黎未寒喚醒。他低頭去看,黎未寒那張俊朗的睡顏就在眼底,呼吸聲很勻,像是已經睡熟了。
時驚塵的目光停駐良久,想著方才那句話,就是從這張薄唇中吐出來的。
冷漠是他,關切也是他。